第187章 山神娘娘(求月票)

春分刚过,山间雾气未散。

年近三十的萧无痕头戴破烂斗笠,背着竹背笼,慢悠悠地往山上走,身后跟着一只昂首挺胸的大白鹅,名唤白羽。

“白羽啊,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山上有个山神娘娘,能救我的命。一定是王老汉他们都说山上有妖怪,给我影响了。”

白羽‘嘎’了一声,翅膀扑棱两下。

萧无痕自顾自唠叨,“不过啊,就算真让我找到山神娘娘,我也不想让山神娘娘救我了,我坟都修好,碑也刻好了,山神娘娘给我救了,坟坑能填,我那刻了字的碑可怎么办,我攒了半年钱才买的上好石材……”

山路渐深,草木愈发葱茏。

萧无痕忽然‘咦’了一声,蹲下来摸了摸脚边的野花。

“这倒是稀奇,腊月里开桃花的树我见过,可连石头缝里的苔藓都绿得能掐出水来……”

他捻了捻指尖,沾上一缕若有若无的青气,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有意思。”

再往前,雾气弥漫,伸手不见五指,倒是让人不敢轻易进入。

“还有贡品?刘婶真当山神娘娘拜啊?抠门的借她一把锄头都要拎走我一篮子野菜,给山神娘娘的贡品倒舍得用白面馒头。”

萧无痕毫不客气地拿起道旁盘子里的大馒头,吹掉上面的纸灰,正要咬,想了想又掰开两半,一半塞进怀里。

“这半个做晚饭,省钱了”

咬着冷硬的馒头,萧无痕不怕死地走进雾气,白羽冲到前面,一路扑扇翅膀嘎嘎嘎。

“白羽你慢些,前头万一不是山神娘娘,是吃大鹅的妖怪可怎么办?”

萧无痕快步追着白羽,不多时,雾气散尽,眼前豁然开朗。

山坳里古松垂花,藤蔓织锦,一片不合时令的春光烂漫。

中央的空地上,鲜花成海,有个姑娘枕臂趴卧,阖目沉睡。

她衣衫染血却不见有伤,乌发披散,山雀落在她头上叽叽喳喳,还有松鼠抱着松果,蹲在她肩头啃。

萧无痕眯起眼睛,不见丝毫畏惧,毕竟他是快死的人。

“这年头,妖怪的排场都这么讲究了?”

话音未落,树梢突然传来‘嘶嘶’声,一条乌梢蛇盘在枝头,竖瞳阴冷地望着睡卧姑娘,却像被什么无形屏障挡住似的,死活探不下头。

“哦?善者近,恶者止?”萧无痕摸了摸下巴,“妖?还是修士?”

正琢磨着,白羽突然展开翅膀,一个猛子扎向花丛里的姑娘。

“哎哟我的祖宗!”

萧无痕伸手去捞,却捞了个空,跟着冲到姑娘身边,没有被无形之气阻挡。

白羽鹅嘴一叼,扯住了人家腰间玉坠的穗子。

萧无痕望着那半白半红的莲花坠子一怔,沉睡的姑娘倏然睁眼。

刹那间,山坳里鸟雀惊散,松鼠逃窜,连那条乌梢蛇都‘哧溜’滑没了影。

唯有白羽梗着脖子,嘴里还死死叼着穗子,一副‘要穗不要命’的架势。

姑娘正是重伤初愈,沉睡三个月的江意。

她缓缓坐起身,盯着眼前这一人一鹅,眼神从茫然到锐利只用了半息,紧接着又转为错愕。

这个人,她见过!

萧无痕举起双手,笑得人畜无害。

“姑娘莫怪,我家这鹅眼神不好,总把玉坠穗子当蚯蚓。”

说着,萧无痕用脚拨了白羽一下,“还不松口?你想脱了一身毛下锅吗?”

白羽不情不愿地吐掉穗子,嘎嘎叫着发牢骚。

江意低头看到腰间晃荡的两仪坠,想起花姑红璃,立刻探出神识,可她才一动,撕裂般的剧痛就从识海和丹田袭来,耳边隐隐响起锁链声响。

江意面色煞白,额头瞬间沁出细密地冷汗,她小心翼翼地放出最微弱的神识,先查看两仪坠中情况。

花姑和红璃妖种无碍,但伤未痊愈,还在沉睡中。

再探自己识海和丹田,江意这才发现,她识海和丹田各被三根血色锁链缠绕锁死。

血河断灵锁!

江意赶忙拉起袖子查看自己手臂,所幸,没有毒素蔓延出来。

她知道这秘术,是一个臭名昭著的毒修大能‘血河尊者’所创,其成名阵法‘万毒血河大阵’一经施展,可一次性将阵中万人炼成带有剧毒的毒傀,供其驱势。

而这血河断灵锁主要作用也是炼制毒傀,以毒力侵入敌人体内,化作锁链缠绕丹田与识海,使敌人无法调动灵力或施展神识。

被封印者经脉如万蚁啃噬,痛苦难忍,无法挣脱,且毒素会缓慢侵蚀敌人的肉身与神魂,让身体出现暗红色血纹,神魂逐渐虚弱,最终丧失自我意识。

她现在并没有被毒素侵蚀的感觉,应是体内灵力循环的解毒功效和毒素释放达到了平衡,识海中的月华屏障也很好的挡住了毒素对识海神魂的侵蚀。

唯一的问题是这锁,锁住了她的修为,让她无法发挥出筑基初期修士的实力,最多……练气初期。

要解血河断灵锁,必须是高出施术者一个大境界的修士,才能在无副作用的前提下破开秘术,也就是元婴修士。

但她昏睡这么久,师父都没找来,只怕是梦仙教那边有收获,脱不开身,且见她无性命之忧,就没管。

毕竟,她一向都是个让人放心的人。

还有一个办法,天罡伏魔剑对这类阴邪的东西有天然强大的克制力,识海内神识化剑,识海外以天罡星力化剑气,里应外合应该可以斩断锁链封印。

但她还没正式开始修剑典心法,神识化剑也不熟练,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修炼一阵子。

想到此处,江意抬头,仔细打量眼前人。

这个凡人和雪妖记忆中两仪坠原主人,那个弹琴执剑的白衣修士长得一模一样。

他约莫三十左右,眉目生得澄澈,眼角微微下垂,笑起来时眼尾浮起几道细纹,透着股懒洋洋的亲切。

身形清瘦,一袭打补丁的农夫短打布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袖口挽起沾着泥渍,背后斜挎一个旧竹背笼,里头零星堆着几株刚挖的野菜。

那双手骨节修长,掌心和指腹覆着层薄茧,与江意一样,那是常年握剑的手。

此人乍看像个落魄的农夫,细瞧却又觉得他连落魄都透着从容和松散,仿佛天塌下来也能先就着咸菜喝碗粥再琢磨。

走路时步子很稳,踩在泥地上几乎不发声,善轻功,还是高手。

只是……他体内有股古怪的力量,绝了他的生机,不出一年,必死!

“你是个剑客?”

萧无痕赶忙摆手,“哎哟可不敢当,我就是村里一个种萝卜的,倒是姑娘你……这是练的什么功法?能把荒山野岭折腾得跟山神娘娘的后花园似的?”

江意没接茬,只是定定看着眼前人,心中转过万般念头。

修真界自然有转世投胎的说法,但是从没听说转世之人会跟前世长得一模一样。

也就是那些化神期以上的大能修士,才能在人真灵上留下些许特殊印记,便于寻找转世之后的人,当然,转世之后也可能不是人。

江意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两个完全一样的人,她下意识拨弄了下两仪坠,只怕冥冥之中有某种因果之力,让她来到这里。

江意想要站起来,一动,扯到后背,伤口已经愈合,只是皮肤紧绷。

萧无痕顺着她的动作瞥见她背后血迹和破开的衣衫,赶忙转身避嫌。

“姑娘若需要伤药,我还有半瓶金疮药,就是……过期两年了,不知道药力还……”

“种萝卜的。”江意轻唤。

“唉!”

“站这儿,等着!”

江意走到树后换了一身普通的青色长裙,师父给的岩纹缠丝甲被那金丹修士一击击穿了,暂且收着,到时候看看师父能不能修好,毕竟是件下品法宝。

黄衫女子的事情姑且算是解决了,可她依旧没有渡过心动劫的感觉,总觉得还差一线。

花姑和红璃正在两仪坠中沉睡,它们受的伤比自己重,她昏睡过去时,体内大部分力量都优先保证她自身的恢复。

花姑和红璃要完全恢复并且苏醒,还得静养一段时间。

破开血河断灵锁之前,她若孤身上路回宗,很难应付路上遇到的各种麻烦,宗门附近保不准还有秦张两家的人在埋伏。

江意探出半个脑袋朝远处看了眼,那人还背对她站在远处,时不时踢身边的白鹅一脚,让它不要嘎嘎乱叫。

此人明显已经看出她是修仙者,却不见寻常凡人的惶恐惧怕,也没有恭维敬畏。

能越过她周身无形之气,说明他对自己没有恶意,也没有企图。

睡仙功修到第二层,在她无意识的情况下,周身无形之气能识别恶意并排斥。

不妨……就在此凡间地界暂留些时日,了结这桩未知因果,等花姑和红璃恢复,破开血河断灵锁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