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壶云开见月

第174章 难民

休岭县城外三里处的官道上,积雪已经没过膝盖。

凛冽的北风裹挟着雪粒子,像无数细小的刀子割在人们裸露的皮肤上。

数千名衣衫褴褛的难民蜷缩在临时搭建的草棚里,或是挤在几棵光秃秃的老树下,像一群等待宰割的牲畜。

“娘,我冷”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缩在母亲怀里,青紫的嘴唇不住地颤抖。

她身上只裹着一件打满补丁的单衣,脚上的草鞋早已被雪水浸透。

妇人将孩子搂得更紧了些,却只能给她带去微不足道的温暖。

她抬头望向不远处高耸的城墙,眼中满是绝望与渴望。

城墙上的火把在风雪中摇曳,仿佛在嘲笑这些蝼蚁般的生命。

“再忍忍,等天亮了,官老爷们就会放我们进城了”妇人轻声安慰着孩子,尽管她自己也不相信这些话。

三天前,他们从五十里外另一个县城的刘家村逃荒而来。持续月余的大雪压垮了村里的房屋,冻死了地里的庄稼。

起初还能靠存粮度日,后来被暴力征粮,连树皮草根都吃光了。村里的老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再也没能站起来。

“放我们进去!我们要见县太爷!”

官道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十几个青壮年男子聚集在城门前,用力拍打着厚重的城门。

他们的喊声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微弱。

“县太爷开恩啊!我娘快冻死了!”

“我孩子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城墙上亮起了更多的火把。几个穿着厚实棉衣的捕快出现在垛口,冷漠地俯视着下面的人群。

“滚开!休岭县不接收流民!”一个捕快厉声喝道,同时从腰间解下鞭子。

鞭子在空中发出刺耳的破空声,重重抽在最近的一个难民背上。

那人惨叫一声,扑倒在雪地里,背上顿时出现一道血痕。

“官爷行行好”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跪下来磕头:“我们不是流民,我们是良民啊!

我们的田地被雪埋了,房子也塌了”

“少废话!”捕快不耐烦地打断他:“再敢聚众闹事,按匪患论处!”

城墙下的人群骚动起来。有人愤怒地捡起地上的石块朝城墙上扔去,但石块还没飞到一半就无力地落下了。

“跟他们拼了!横竖都是死!”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怒吼道,他转身对身后的难民们喊道:“乡亲们,这些狗官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冲进去!”

这句话像火星落入干草堆,瞬间点燃了难民们压抑已久的怒火。

近百名青壮年男子聚集起来,有的拿着木棍,有的举着石块,朝城门涌去。

“反了!反了!”城墙上的捕快惊慌失措地大喊:“快去请秦大人!”

不到半刻钟,城门突然打开一条缝。一队全副武装的县兵鱼贯而出,他们手持长矛,腰佩钢刀,脸上戴着防寒的面罩,只露出一双双冷酷的眼睛。

县兵们在城门前排成一道人墙,长矛齐刷刷地指向难民。难民们的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让开!”县兵队伍后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士兵们立刻分开一条路,一个身披黑色大氅的中年男子缓步走来。

他面容阴鸷,左眼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正是休岭县县尉秦松。

秦松站在队伍最前方,冰冷的目光扫过面前的难民。

他的视线所及之处,难民们都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

“听说有人想造反?”秦松的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络腮胡大汉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大人,我们不是造反,我们只是想活命!求大人开恩,放我们进城吧!”

秦松嘴角扯出一丝冷笑:“活命?你们这些贱民的命值几个钱?”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难民们。络腮胡大汉怒吼一声,举起木棍就朝秦松冲去。他身后的难民们也纷纷跟上。

“找死!”秦松眼中寒光一闪,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

他周身泛起淡淡的青光,筑基期的威压如潮水般向四周扩散。

冲在最前面的络腮胡大汉突然感觉呼吸困难,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身上。

他的动作变得迟缓,眼中的怒火逐渐被恐惧取代。

秦松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凝聚出一团青色的光球。

他轻轻一点,化为激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络腮胡大汉的胸口。

“砰!”

一声闷响,大汉的胸膛直接炸开穿透。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拳头大的通透血洞,然后缓缓倒下。

鲜血喷涌而出,在洁白的雪地上画出一朵刺目的红花。

“杀人了!”难民们惊恐地后退,有人开始干呕,有人瘫软在地。

秦松收回手,冷冷道:“还有谁想试试?”

无人敢应,筑基修士的恐怖实力,在这些普通百姓眼中如同天神下凡。

刚才还义愤填膺的难民们,此刻只剩下恐惧和绝望。

秦松满意地看着这一幕,转身对县兵们下令:“把这些刁民赶出三里之外,敢靠近城墙者,杀无赦!”

县兵们如狼似虎地扑向难民,长矛和刀背毫不留情地落在人们身上。

惨叫声、求饶声、孩童的哭喊声混成一片。雪地上很快出现了更多的血迹,像一朵朵盛开的红梅。

“娘!娘!”那个小女孩被混乱的人群冲散,哭喊着寻找母亲。

一个县兵嫌她碍事,一脚将她踢开。小女孩重重摔在雪地里,再也没有爬起来。

她的母亲发疯似的冲过去,却被另一个县兵用长矛拦住。

“滚开!”县兵厉声喝道,长矛尖已经抵住了她的喉咙。

妇人跪下来,拼命磕头:“军爷饶命!那是我女儿,让我过去”

县兵狞笑着,长矛往前一送——

“住手!”

秦松突然出声制止。县兵不解地回头,只见县尉大人缓步走来。

“大人,这些刁民”

秦松摆摆手打断他,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妇人,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

“你想救你女儿?”他轻声问道。

妇人拼命点头,额头已经磕出血来。

秦松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活命的地方。”

他提高声音,确保周围的难民都能听到:“往东四十里,有个赤岭县。那里的县尉牧长青是个大善人,他开仓放粮,救济灾民。

赤岭县有吃不完的粮食,有烧不完的木炭,还有温暖的房屋”

难民们渐渐安静下来,麻木的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真的吗?大人没骗我们?”有人小心翼翼地问。

秦松脸上的笑容更浓了:“本官堂堂县尉,岂会骗你们这些贱民?”

他指向东方:“沿着官道走,一两天就能到,总比在这里等死强,不是吗?”

难民们面面相觑。有人开始收拾所剩无几的家当,有人扶起受伤的亲人。

渐渐地,人群开始向东移动,像一条垂死的长蛇,在雪地上艰难地蠕动。

秦松站在城门前,目送着难民们离去。他的副手凑过来,低声道:“大人,这样好吗?若是让郡守大人知道我们故意把难民引向赤岭县”

“怕什么?”

秦松冷笑:“这正是洛大人的意思。牧长青那个毛头小子得罪了郡守大人,岂能给他好果子吃!”

他转身走向城门,黑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我倒要看看,多了几千张几万张嘴同时张口要饭吃,他那个小小的赤岭县能撑多久!”

城门在秦松身后缓缓关闭,将城外的人间地狱隔绝在外。

而休岭县城内得到大量救济粮,木炭的百姓们,对洛寒衣感恩戴德,视为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