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安邑旧梦(一)

安邑县位于河东郡的西南地带,虽不及长安城那般繁华,却也是一方风调雨顺、人和政通的乐土。


县中街道不宽,却处处透着烟火气。街上人声鼎沸,叫卖声、谈笑声此起彼伏,空气中飘荡着李家烧饼铺刚出炉的香气。


义姁离开安邑已有五年,再次踏上这片土地,街道两旁的店铺依旧。街角的茶摊还在,甚至连卖糖画的老人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她不自觉地放慢脚步,心中倍感暖意。


“哟,这不是宋家的昭公子吗?”


首饰摊前,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妇笑眯眯地走来,忽地看到一旁的义姁,好奇道,“这位小娘子是...”


宋昭笑着拱手道:“王姑,许久不见。”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义姁,笑着介绍,“这是义姁,王姑还记得吗?”


王姑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笑着拍了拍手:“是义姁啊!这姑娘小时候总跟在我摊子前转悠,最爱看我做首饰了。一晃眼就长大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啊!”


她上下打量着义姁,眼角堆满了笑纹,“瞧这出落得多水灵,跟小时候那会儿完全是两个人了。”


义姁笑道:“没想到王姑还记得我。”


“记得记得!”


王姑笑着,正要上前拉住义姁的手说话,身后却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十几个小厮快步走来,在他们面前站定,齐声道:“夫人派仆人们来迎接公子和小娘子。”


宋昭答:“知道了,母亲有心了。”


他与义姁对视一眼,随后转向王姑告别之后,便随着面前的小厮们一路回到了宋宅。


****


宋家在安邑县虽不算显赫,但几代行医,家传药业在当地颇有声望。


三年前宋家家主宋友善病逝后,宋昭便一直云游学医,其夫人宋氏接管家业,将宋家与宋氏药铺打理的井井有条。


义姁和宋昭到达宋昭门口时,远远地,便看见宋夫人一身素雅的青色长裙,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前,两名丫鬟恭敬地侍立在侧。


“娘!”


义姁远远看见宋夫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扬着嗓子笑喊道:“姁儿回来了!”


宋夫人闻声望去,看清是义姁时,脸上的愁容瞬间消散。她笑着搭着侍女的手臂,急忙迈步迎上前。


“可终于是回来了!”


宋夫人一把抓住义姁的双臂,一路向上摸至她地脸颊,眼眶也溢出泪花,声音哽咽道:“我们姁儿可叫娘想的好苦...”


义姁本笑着,看到宋夫人如此,笑着笑着却也不禁抿住了唇,眼中却也模糊了。


自十三岁那年独自离开安邑县前往长安,除了三年前宋父病危时归乡一遭,已有整整五年未曾回家。五年来,宋夫人写给她的信件堆积如山,她虽非宋家亲生,但宋家夫妇一直待她更甚亲生。


宋昭缓缓走上前,看到二人此番情景,忍不住笑着调侃道:“姁儿刚回来,母亲怎么像要与姁儿分别一样...”


闻言,义姁破涕为笑。宋夫人也收回哭腔,目光转向宋昭,故作生气道:“你这小子,动不动便离家出走,还知道回来。”


她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义姁继续道道:“不过这次知道把妹妹带回来,便原谅你了...”


话毕,她便笑着拉着义姁的手往家里走。


“娘知道你爱吃什么,早早便买了老李家地胡饼,还有翡翠饺,枣脯...”


义姁道:“娘,不必如此麻烦...”


宋夫人拍了拍义姁的手,堵住了她的话,“你如今瘦了许多,娘要帮你把这五年欠的都补上!”


宋昭笑着轻摇了摇头,而后便跟了上去。


****


义姁将行李送回厢房时,推开房门的一瞬间,她愣在了原地。


五年未有人居住的房间,竟被崭新如初,萦绕着淡淡的檀香味。


她走近床前,轻轻掀开床幔,床铺上的棉被绣着朵朵海棠花,是她最喜欢的款式。


“夫人每半月便会令人打扫小姐的房间。”


一旁的小婢女轻声解释道,“得知小姐要回来,夫人早早便让人给小姐的房里都换上了最时兴的家具,都是夫人亲自按小姐的喜好挑的。”


义姁扫视了一圈,眼眶有些湿润,轻声道:“娘当真是有心了。”


她放下包袱,转身走出厢房。


“小姐,夫人和公子在等您一起用膳...”小婢女见状,忙轻声提醒道。


“你告知娘和兄长,我半刻便到。”她没有停下,径直向前走去。


因为此刻她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后院的翠竹长得愈发茂盛,枝叶交错间形成了一条幽深的小径。义姁拨开竹叶,走进其间的阴影小道中。


再次抬头时,宋家祠堂已在眼前。她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堂内一片寂静,光线晦暗,只有一缕阳光从檐角的缝隙中漏下,洒在供桌上的铜炉上。供桌之上,摆放着宋家几代先祖的排位。


义姁走上前,点燃了一根香,将它插在铜炉中。


飘散的香烟映射出牌位上的两行字。


“故显考宋公讳友善之灵位,孝子宋昭敬立。”


“爹,姁儿来看您了。”


她跪坐在供桌前,目光凝视着那块熟悉的牌位,“三年前,姁儿回来得太迟了,您走得太快,都没来得及和姁儿好好说说话。如今姁儿又回来了……”


一阵微风突然从门缝中溜入,将铜炉中的香烟吹得四散飘舞。


“从前您只让兄长跟着您学医,不让姁儿学,虽然对姁儿极其严苛,但姁儿从没恨过您。”


她低头轻笑,声音中带着几分苦涩,“因为姁儿也骗了您。”


她盯着排位,沉默了许久继续道:“姁儿其实记得从前的事情,虽然您把姁儿领会宋家的那天,给姁儿扎了几针。后来随着年纪渐长,姁儿的记忆便一次又一次慢慢恢复。”


她盯着牌位,目光愈加深邃,瞳孔中恍若映射出十三年前的那场大火。


大火前,一个自称是“娘亲”的长发女人将她藏在厨房中的米缸中。她再出来后,空旷的一片只剩下焦黑的尸体和满地带血的刀箭。


义姁低头从胸口里掏出那块蟠螭纹鎏金玉佩。


“此番翠竹村之行,姁儿见到了那个下查封令的人,”


她望向玉佩,眼神尽显深沉,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几乎要捏碎了手中的玉佩。


“姁儿定会再找到他,查清当年义家的真相。”


祠堂外,一双布鞋停驻在门槛处驻足片刻,而后转身匆匆离去。


****


饭桌上,宋夫人一如既往地如从前那般照料义姁,给她夹菜,絮絮叨叨地说着安邑县这几年的变化,追问着义姁在长安的学医经历。


义姁说在长安时,一番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一代名医郑无空,有幸拜他为师,这五年过的很充实很快乐。


宋夫人让义姁多在家中多住一段时日再回长安。


义姁本想拒绝,可突然想到宋夫人精心为她布置的厢房,心中一阵犹豫。她想到了那张查封令残页和袖中藏着的玉佩,便决定先在安邑县先调查一番,而后再回长安。


想着,她便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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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义姁答应留下,宋夫人甚是高兴,忙又嘱托侍女去厨房加了几道甜点。


义姁夹菜之际,目光却瞥见对面的宋昭。他正低着头,筷子停在半空,神色怔忡。


"兄长?"她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疑惑,“你可是有心事?”


宋昭抬起头,目光与她相接。可即便是一瞬间,义姁还是捕捉到了他抬眸时的那一份不自然。


“没什么事。就是适才听欧阳叔他们讲,今日家中药铺的药源又出了点问题...”


“我记得安邑县内几家药铺并不是同一药源,当下若是短缺是否可以问其他药铺的掌柜救个急?”义姁主动提议道。


宋夫人见状,放下筷子,轻轻拍了拍义姁的肩头:“姁儿,你不要担心。娘前几日已经处理过这件事了,你不必为此担忧。”


”那就好。”义姁舒了一口气。


****


饭后,宋夫人执意拉着义姁和几个侍女前往云杉坊。一路上,她都在念叨,说义姁如今穿得太过素雅,倒不像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家了。


云杉坊是整个安邑县最大的衣服铺子。店内装饰雅致,木制的衣架上挂满了各色衣料,都是当季最新流行的款式。


“宋夫人,您来了。”女店主客气地走上前招呼。


宋夫人笑答:“今日带我女儿来看看,你去忙吧,我自个人儿看。”说着摆了摆手,走到了各个衣料前。


义姁站在原地,环视了一圈周围。


这间木屋子倒是别致,飘散着淡淡的檀香味,各色医疗摆放木柜纸上。几名女子熟练地测量着衣服样本,熨烫着衣服。还有几个女子正忙碌地为顾客量体裁衣,银针在布料间穿梭,发出细细的衣服摩擦声。


义姁没想到安邑县这些个女子经营的衣服铺子,倒是不逊色于长安的衣服铺子。


“姁儿,你来看看这个款式你可喜欢?”宋夫人摸着一件红白相间的曲裾道。


义姁走上前,笑道:“看来娘真的很喜欢红色。”


宋夫人拿起衣服在义姁身上比划了两下,缓缓道:“不是娘喜欢红色,而是因为我们姁儿,穿红色最好看。”


义姁想到自己儿时的衣服大多是宋夫人挑选的红色。她轻声道:“我很喜欢这件,只是...”她声音低了下来,犹豫着不说话。


宋夫人问:“只是什么?”


“姁儿儿时,在这附近遇到一个瞎眼的老头...他说女儿命犯红煞,穿红色衣裳不吉。”


"胡说!"宋夫人立刻打断了她,“我女儿才不是什么红鸾孤煞...”


“是啊,”


她故作委屈问道:“姁儿记得是一个瞎了眼,跛着一只脚的老头,也不知他如今还在不在,如果可以,姁儿也想亲口问问他...”


“娘子说的是住在东巷的郭老头吧。”


女店主走上前,缓缓开口道:“那老头早年在这街上摆摊,后来不知怎么就不见了。”


义姁追问:“他住在东巷?”


“不错。”女店主点了点头。


宋夫人又在店内转了几圈,最终选定了几件衣裳。虽然嘴上说着不信那些迷信,但她的目光却避开了那些过于鲜艳的红色衣料。


量完尺码后,女店主嘱托她们后日来取。


出了衣衫坊,暮色已渐渐显,半边天已经染上了暖黄色的光晕。宋夫人提议再带着义姁去买几件首饰。


义姁看了看东边,却找借口推脱了。她说回来时在王姑那里定了一件首饰,让宋夫人先回去,自己取完首饰便回去。


宋夫人闻言,瞧着暮色渐临,嘱托了义姁几句,便带着侍女回了宋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