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一章

“肯回首,是岸头,莫待风波坏了舟——”


百转千回的戏腔乘着风声飘到叶慈耳朵里,这戏词似乎有些难度,戏子唱到最后一个字时破了音,一个音劈成了两半,一半被咽回肚子里,另一半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凄厉老二胡,窜天猴一样炸在了叶慈耳朵里,刺得她缩了缩脖子。


祁昼将她拦腰扛在肩上,感受到她的动作,像是有心逗一逗她,说:“最近这出戏在北边可流行了,到处都在唱,这不,连这学艺不精的都非要来掺和上一脚,可不得闹个笑话。”


“前辈,你们缁带教平时都这么闲的吗?”叶慈真心发问。


“什么?你问这出戏到底讲的什么?”


叶慈:“……”


试问这两句话哪怕有一个字发音相似呢?


祁昼却根本不理会她的无语,只是自顾自地问道:“你可知道大允朝开国皇帝在起义之前是做什么的?”


叶慈摇摇头。


祁昼虽没看到她的动作却好像预料到了她的回答,小声说了一句:“我就知道那个大老粗肯定不会给你讲这些。”


他边说边运起轻功,鞋底踏过石子路,响起一阵窸窣声,叶慈没听清,问:“前辈说什么?”


“没什么。”祁昼也没给她追问的机会,继续说道:“这太祖皇帝生在中原与楚狄的交界之处,那时中原国力式微,整日受北方外族侵扰,受苦最多的,便是边境的百姓。那时的太祖皇帝并非天潢贵胄,只是个普通农民,唯一特殊之处,便是有一家传健身武功。”


“他最初只是与自己家里人一起练,后来有村民自发加入,他也不吝啬,于是这些练武强身的人逐渐壮大,成了一支自卫军,那时前朝朝廷懦弱昏庸,根本无法保护百姓,他便干脆揭竿而起,自立为王,改号为‘允’,先是将楚狄族打回了老巢,又逐步南下,覆灭前朝,建立了新朝。”


“战事持续了十余年,打到最后,兵马皆疲,太祖皇帝不得不向各路人马借兵,为巩固统治,这些人在开国后全部被赐国姓‘刘’,只留下武安侯这一支为异姓侯,只因武安侯受皇命监察武林,而武林本就由百家百姓组成,不是朝廷的一言堂。”祁昼说完,颇有些调笑地拍了拍叶慈的屁|股,“说起来你这夫家的祖宗,倒还有几分血性。”


叶慈不满他口中的“夫家”二字,气愤地挣扎两下,徒劳,又不知该怎么还嘴,只好愤恨地去掐祁昼腰间软肉,只是手刚伸出去,这人却好像背后长了眼睛,准确地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道:“老实点。”


“呸。”叶慈啐道,“为老不尊。”


先前与赵明予一起在茅屋后的山坡下撞见祁昼时,叶慈便发现这人格外无法忍受别人说他“老”,于是刚被劫走时便总是用这个字眼激他,谁料这些时日下来,却不见他发作一次,叶慈的胆子便越发大了,不时便会用各种带“老”的词语刺他一刺。


祁昼果然不以为意,继续说:“这赵家祖上是开国功臣,原是江湖人,见民生多艰就参了军,因着剑法超群,可于百里外取贼将首级,不过一年便一路升迁到了将领。等到开国后局势稳定下来,不再需要打仗,他又不习惯朝堂规矩,且与江湖人多有联系,太祖皇帝便设立武安侯,命其管理江湖人。”


“说起来,这赵家选拔袭爵人选的规矩也是新奇得很,不看嫡庶,无分长幼,只看功夫,赵渊身为庶子,当时便是这么当上的武安侯。只不过到了你夫君这一代,除了他也没别的人选了。”


叶慈闻言,只觉得祁昼似乎对这些江湖往事知之甚多,便试探问道:“前辈,当年武安侯府被灭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吗?”


“……”祁昼蓦地闭了嘴,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半晌才反问道,“江湖上都说是前盟主阮流逸走火入魔灭了赵家满门,你信吗?”


叶慈迟疑道:“虽然大家都这么说,但仔细推敲,总觉得其中有许多疑点……”


不知怎的,叶慈觉得祁昼闻言,心情似乎又好了起来:“嗯,再过些时日,你会知道的。”


叶慈听得满头雾水:“前辈所言何意?”


祁昼却不肯再说了,脚下运着轻功的步伐也慢了起来,叶慈环顾四周,只见祁昼落在了一处屋顶,屋旁的街上到处挂满了红绸,屋栏上倚着许多穿红戴绿的莺燕们,整条街都衣香鬓影。


叶慈脸腾地一下红了:“这是花街!”


楼下的窑姐儿听见屋顶上的动静,回头看过来,却似乎并不惊讶,大概是见惯了随性洒脱的江湖儿女,甚至还冲他们挥了下手绢,媚眼如丝地看过来:“哟,又来了两个武林人,可别把屋□□塌了。”


叶慈的耳根都红透了,祁昼见状,一个闪身挡在她前面,道:“不劳费心了。”


楼下又传来一声调戏:“小郎君长得倒是俊俏,不知有没有兴致……”


她话未说完,祁昼已经再次扛起叶慈,脚下一踏,身子便腾空了。


“走这么急干嘛啊……”窑姐儿的声音渐小,后面的话逐渐听不清了。


叶慈咬牙切齿地问:“你带我来这干嘛?”


祁昼这些时日带她漫无目的地辗转各地,不仅没有对她不利,还在各个方面都对她多有照顾,叶慈也渐渐放下心防,却没想到这人居然带她来这种不正经的地方?!


祁昼调笑的声音顺着风传来:“你想哪去了?你刚不是说好奇那出戏讲的什么?我这不是带你来看吗?”


叶慈:“……”


她到底几时说过了???


“所以你刚才说的那些和这出戏的内容有什么关系?”叶慈问。


“看了你就知道了。”


梨园行当也属于下九流,因此亦居于花街柳巷,只有演出或有贵人召唤时才会出去,此时仍在上午,戏班子应该还在练早功,所以祁昼将她带到这里来看戏也说得过去。


但是人家凭什么专门给他俩演一出啊?


叶慈正想着,一天十二个时辰里有十个时辰都在天上飞的缁带教护法终于扛着她落了地,叶慈双脚落地,四处观察了一番,便确信他们确实来到了戏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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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红缨霞帔,黼黻烟霞。


叶慈从小在山野之中长大,穿惯了粗布麻衣,后来虽嫁去了侯府,但其实府中也没几个人真把她当世子夫人,穿的衣服虽然材质不至于粗陋,但大部分时候还是一切从简,她没见过眼前如此精致华丽的衣服,一时竟有些挪不开目光。


祁昼见她盯着那些戏服,饶有兴趣地问道:“觉得好看?”


叶慈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确实很精致,很漂亮。”


两人正说这话,便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起,一名中年男人从屋里走出来,见到祁昼,仿佛有几分惶恐:“贵人来了。”


祁昼点点头,将手在叶慈身后一推,便把叶慈推到自己身前:“我这小友久居深闺,听说了最近那出《摸金媒》的情节,很是好奇,不知现下可有空闲?”


那班主思索片刻,但没由于多久便哈哈一笑,道:“这不是巧了吗?我家的角儿刚扮上,若能为为贵人和小贵人唱上一唱,也是荣幸之至。”


说罢,领着祁昼和叶慈进了园子。


四方院子里有两个板凳,祁昼也不等邀请,便大剌剌坐了上去,叶慈觉得自己多少要懂些礼数,却见祁昼直接拍了拍自己身侧,道:“坐。”


班主也客气地说:“小贵人请坐。”


叶慈这才坐下。


待二人都坐定了,班主才道:“我家的角儿已扮上了,只是现下实在来不及搭景了,便请二位稍稍将就。”


说罢他拍拍手,一个丫鬟从厢房里转出来,手中端了个梨花木盘子,其上有两盏茶,叶慈接过,打开盖子闻了闻,她虽不懂茶,但却能闻出这茶清香沁脾,应当是上好的茶叶。


叶慈不禁侧眼看向祁昼,也不知这魔教护法在这戏班子里花了多少银子,不然怎么会被当成如此贵客?


祁昼感受到她的目光,挑眉看过来。


叶慈面无表情道:“前辈真是老当益壮。”


正说着,乐声已然响了起来,一个身穿戏服的人上了场,若是懂行的便能看出这人步伐神态皆体现出这些年的功底,但奈何叶慈是个吃不了细糠的山猪,她从小在山村里长大,哪里听过这些,不仅听不懂这些唱念做打,连此人是个男角色也只能勉强辨认出来。


更何况这戏词本就拗口,在台上人口中又唱得咿咿呀呀的,快时飞快,慢时又半晌才唱一个字,那男的唱了半天,叶慈才勉强听出来,这主角竟是个盗墓贼。


她正觉得奇怪,音乐却陡然变缓,透出几分诡异的气息,就在这种气氛下,女主角缓缓从后台转了出来。


她与叶慈印象中其他戏里的女主角不同,一出场便穿了一身血红的嫁衣,盖头上亦有血渍,她步伐轻巧,好像没有腿似的围着一动也不敢动的盗墓贼转了一圈,忽然衣袂无风自动,不知怎么的,盖头便径直从她头上落了下来。


待看清她的脸后,饶是叶慈根本没看懂剧情,也不禁屏住了呼吸——


她脸上一半青白,一半腐烂地只剩下了骨头,眼眶处还挂着几块腐肉,分明是个鬼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