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怎么样?”赵明予神色狡黠,“我知道娘子姐姐肯定饿了,便从宴上偷了两块。”


他一副等叶慈表扬的样子,叶慈觉得,他若有尾巴的话,此刻一定在身后摇得飞快。


看着他这幅样子,不知怎么,叶慈觉得有几分熟悉。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放在赵明予头顶,揉了一把:“真乖。”


两人突然都僵住了。


叶慈突然反应过来,对面不是她的弟弟,而是一个名义上是她丈夫的陌生男子。


她颇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收回手,房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过了片刻,她看到赵明予抬起头,脸上丝毫没有尴尬的神色,反而像摇尾巴的小狗一样,又兴奋又期待。


“娘子姐姐,能不能再摸一下,就一下?”他星星眼道。


叶慈失笑,觉得自己方才的别扭实在没有必要,对面不过是个心智不全的孩子,她怎么总是误将他当成正常的成年男子。


或许是丈夫的这层身份,才总让她面对赵明予时变得不知所措吧。


她轻轻拈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桂花的香气溢满整个口腔,甜而不腻,比她在这个世界吃过的任何点心都好吃。


“你也吃。”她对赵明予说。


赵明予也拿起一块糕点:“娘子姐姐真好!”


二人吃完糕点,赵明予才拿起酒杯,颇有些郑重其事地道:“娘子姐姐,仇嬷嬷说,喝完这杯酒,我就不能叫你‘娘子姐姐’了,要叫你‘娘子’,因为成亲以后,两个人就是一家人了,是平等的,要互相扶持,携手共度余生。”


叶慈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般郑重神情,觉得颇有些许不协调。


她莫名有些不敢与他对视,有些别扭地移开目光,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仇嬷嬷是?”


她还未听过这号人物。


“是照顾我的嬷嬷,人很亲切的,对我也很好。”他答道。


她了然地“嗯”了一声,也举起了酒杯。


二人手腕交缠,仿如鸳鸯,交颈而眠。


叶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合卺酒不烈,一杯酒下肚,却还是烧得她喉间滚滚。


直到此时,她才突然有了成亲的实感。


从此刻开始,她便要在侯府生活,人人称她“世子夫人”,按照世俗的标准,她将与面前这个俊美的男人休戚与共,举案齐眉。


烛火昏黄,摇摇晃晃,将赵明予眼头小痣映得暧昧。


不知怎么的,叶慈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深深的抗拒。


她觉得,她不想就这样度过一生,她不想做“世子夫人”,她想做叶慈。


武安侯虽然常与武林人士交往,不似寻常侯爵家规矩森严,但最基本的礼数还是有的。


成亲之前,府上便派了几个婆子上门来教叶慈成婚时的礼节和侯府的规矩,当然也包括大婚当夜该怎么伺候丈夫。


叶慈从前觉得,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此刻她却突然不想了。


遇事不决,唯有装醉。


她作势要趴下,谁知对面的赵明予却先她一步,眼神突然朦胧起来,直接栽倒在了桌子上。


叶慈吓了一跳,忙上前摇了摇他,问:“世子,小世子?怎么了?没事吧?”


赵明予含糊不清地说:“我头好晕,好想睡觉……”


这是醉了,叶慈失笑,心里松了口气,没想到自己连装醉这一环都能省了。


她原本想叫门口两个丫鬟进来帮忙,细想又觉得小世子新婚夜喝醉了没法圆房,正合她意,若是让别人知道了,传扬出去,武安侯若为了给在赵明予“治病”,然他们再来一次,那就不妙了,因此这事还是不要宣扬为好,不过还好她力气大,一个人也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他弄到了床上。


接着她便用剪刀把手指划破,滴了几滴血在床单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将烛芯剪了,睡觉去了。


大户人家的床果然不像茅屋里的一样硬得像铁,被褥不仅又软又滑,因为赵明予在里面暖了会儿床,被子里还暖烘烘的,叶慈感受着又软有暖和的被窝,带着笑意睡着了,直到天色大亮才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她打了个哈欠,睁开朦胧睡眼,入目的却是一双带着笑意的清亮眸子。


叶慈吓了一跳,直接清醒了,这才发现赵明予此刻与她面对面躺着,虽然仍是两床被子,但距离挨得极近。


“娘子真好看,连睡觉的样子都好看。”赵明予笑盈盈地说。


娘子……叶慈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有些脸热,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应该叫对方夫君的,奈何憋红了脸,也说不出口。


不知怎的,她有种自己的心思都被对方看光了的错觉,只听到赵明予说:“父亲说了,为了让我早通人事,便不等到加冠再为我取字,那天府里来了个好厉害的方士,是孟伯伯带来的,不仅一下子就算准了娘子你的外貌,还和父亲一同为我取了字,叫作轼流。”


侯府世代监管武林盟,成亲前,侯府派来的教习嬷嬷不仅给叶慈介绍了侯府中的大小事务,也说了武林盟中的一些人物,免得她嫁过来后闹了笑话。这个孟临,就是当今武林盟主,与武安侯赵渊情同兄弟,自然与侯府也交往甚密。


“父亲说,亲近的人就可以称呼我的字,我和娘子一起睡觉,想必也是亲近的人,娘子以后也用字唤我吧。”


“轼流……”叶慈的视线略过赵明予,看到他身后案上摆的一个红彤彤的物件,突然玩心大起,说,“不如以后私下里我就叫你小石榴,可好?”


赵明予像是愣了一下,顺着叶慈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案上正放着几个开口石榴,他脱口而出:“榴开百子,是多子多福的象征,那娘子,你喜欢小石榴吗?”


叶慈一时哽住了。


他鞋都没穿,噔噔噔跑下床又跑回来,手里拿了个石榴,剥开后问道:“娘子吃一口小石榴,好不好?”


赵明予心思单纯,没品到这几句话内里别的意思,叶慈却一下子就懂了。她的脸比赵明予手中的那颗石榴还要红,倒是没有拒绝——她怕赵明予追问为什么,只好就这赵明予的手,吃下了那粒剥下来的石榴籽。


……还挺甜。


好在敲门声适时地响起,打破了屋内略有些旖旎的气氛,不然叶慈几乎要无地自容了。


进来的是昨天偷说叶慈坏话的侍女,那个叫芳语的,她大概是觉得叶慈将她留在身边是为了更好磋磨她,这会儿连大气也不敢喘,细声细气地说:“世子,夫人,该起床梳洗了,敬茶的时辰要到了。”


叶慈“腾”地弹开,恨不得立刻离赵明予十万八千里远。


“知道了,进来吧。”叶慈说道。


两个丫鬟依然低着头,不敢多看两人一眼,叶慈也没多解释——合该让这两人多惶恐几日,才能真长了这次的教训。


芳语和燕声手脚还算麻利,伺候着二人,不过片刻,便收拾妥当了。


叶慈不知道自己被套上了多少件衣裳,最外的一层是一件水蓝色的外衫,上面用金线绣着海棠样式的暗纹。她的头发也被完全束了起来,簪上了各种叶慈叫不出名字的繁复首饰,她捧着铜镜一照,只觉得自己此刻倒真有几分大户人家的妇人模样了。


赵明予尚未加冠,仍是束了马尾,穿着他最爱的金色衣裳,广袖临风,他的脸又实在是有几分姿色,只要他不说话,大略看过去,也算是有几分芝兰玉树的潇洒模样。


二人并肩走在侯府后院的小径上,外人看来,竟觉得很是般配。


步至圆堂门前,赵明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激动地喊道:“仇嬷嬷!”


叶慈也抬眼看过去,只见一名体态庄严的老妇人站在门侧,应该是在等他们,她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是下人制式,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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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却比普通下人的好不少,足见主子宠信。


叶慈记得昨晚赵明予提过她,好奇地望过去。


她冲赵明予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是慈爱的样子:“世子从今以后便长大成人了。”


她又叮嘱了几句,便看向叶慈,有几分探究,也有几分审视,叶慈总觉得,那不该是一个旧居内院的嬷嬷该有的眼神,竟看得她心中生出几分不自在来。


“我与你娘子说几句。”她拍拍赵明予的手,朝叶慈走过来。


仇嬷嬷向她行了个礼,说的话却不卑不亢:“叶姑娘,不知在侯府可还习惯?”


叶慈心说才一晚上,哪有什么习惯不习惯,但嘴上还是说:“习惯,侯府样样都好,劳嬷嬷费心。”


仇嬷嬷点点头:“公主早逝,我算是世子的教习嬷嬷,从小看着他长大,直到世子虽然心智有缺,但人却真诚善良。叶姑娘,我知道你出身乡野,应当也并非自愿加入侯府,只是,我希望你知道,不论你心中是对侯府,亦或侯爷有怨,这一切都与小世子无关。”


叶慈心中其实并无怨怼,尘世里,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她看得通透,只是此时,她即便心中有怨,也绝对不能承认,便自贬身价道:“怎么会,我生在乡野,长在乡野,能得侯爷青眼,入了这侯府,还是以正妻的身份,感恩戴德都来不及,怎会有怨?”


仇嬷嬷身量比叶慈稍矮,身姿却匀称挺拔,也并没有如中年妇女般发福。虽然按照规制,叶慈是主子,她是下人,叶慈却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半分低人一等的态度,被她看着的时候,有一种被看透内心所有秘密的错觉。


叶慈见她不着痕迹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似乎在估量她说的是不是实话,半晌,才听她说道:“我说这些,只是想着,就算夫人与世子做不成真正的夫妻,能相互扶持,当个朋友也好。”


叶慈沉吟片刻,回答道:“好,嬷嬷,我答应你。”


仇嬷嬷冲她笑了笑,将叶慈的手交到赵明予手上:“那我便放心了。”


她侧侧身,这才准许二人前进:“请进吧。”


二人进了内堂,赵渊坐在上座,眉目慈祥,周身气质却不怒自威。


赵明予的母亲安宁公主虽然在他幼年时便离世了,但另一个座位并没有空着,而是放着一支金簪。


“那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一支簪子。”赵明予在她耳边悄声解释道。


叶慈离得稍远,看不真切,但依稀能看出那支金簪的制式并非寻常款式,上面并未纹花刻鸟,簪头的形状像个剑柄,簪身尖而直,倒像是一柄长剑。


叶慈在心中暗暗称奇,觉得安宁公主生前定也不是个寻常人物。


赵渊似乎其实对叶慈“治病”的作用也并没有包太大希望,见赵明予成了婚后仍是原先那个模样,也并没有太失望,按照礼数受了二人的茶,便放他们回门去了。


叶慈和赵明予坐马车回到了碧渠村,村民们早知她今日回门,都在村口驿站等着,想看看慈丫头的姑爷长什么模样,也想讨点新婚的彩头。


叶慈纷纷应付过去,却没见到她最想念的那两个人。


“李婶,我二叔和小涟呢?”叶慈逮了个村民问道。


李媒婆环顾一圈,也没找着:“怪了,今早起来就没看着,按说你回门这么大的事儿,你二叔也不能不下山来接一接啊。”


正说着,突然听到人群一阵嘈杂。


“你们看,那是什么!”


“好像着火了!”


叶慈顺着看过去,只见山上升起滚滚浓烟,浓烟下面则是点点不祥的火光。


叶慈心口突地一跳——山上着火的位置,正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那是她日夜生活的地方。


那是她家!


“师父!小涟!”她失声喊道,顾不得身上繁重的衣服首饰,抬脚向山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