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青山海棠
宁执青醒来时，房里已经没有沈倾山的身影。
房中落了垂幔，日光透不进的晦暗，无声昭示着昨晚的疯狂。
宁执青视线落向远处角落。
那曾被沈倾山走哪带哪的腕表，就这么丢弃在无人在意的一角。
她所有若思，想起更久之前，他也有叫她摘下。
只是那时，她没有理会。
还以为他有多在意，哪想那斯文败类，还在昨晚情致高时提议让她卖了换钱。
“我费尽心力寻予你的画，都被你放在了二手平台，这些破烂，难道比我的东西还值钱？”
男人的嗤笑似乎还缭绕在耳边，混着低哑暗沉的欲，也不知道在较什么劲。
宁执青拧眉，她又不是收废品的。
不过谋划至今，的确烧钱。
披袍起身，踏过凌乱在地破损的睡裙，宁执青来到屏风前，捡起那手表，估量了一下价值，随手丢进了抽屉里。
也在这时，宁执青才看见了抽屉里多出的一个白瓶子。
这瓶子她并不陌生，居然趁她不察，连她这也留了备用。
“禽兽。”
她快速关上，眼不见为净。
走到窗边，将窗打开，霎时清风迎面。
云销雨霁，时有啼莺。
宁执青微拢了拢衣襟，看着院子里那一树雨后玉兰，微微出神。
身后传来轻响。
门外，小慧没有进来，声音恭敬又如常。
“宁小姐，要准备用早饭了吗？”
宁执青眼波流转，应了声，外面随后安静。
日光透进，房间渐亮。
宁执青准备去换衣时，再次经过那围屏，不经意的一瞥，却突然脚步一顿。
本是蜓立青荷主题的绢画另一端，昨晚荒唐的泥泞已经被悄然化为神奇。
也不知道沈倾山趁她睡时做了多少，倒是好精力。
宁执青微扬着头，欣赏着出自他随兴之手的青山海棠图。
远处烟雨朦胧，连绵起伏的青山笼雾静默，混沌处，一树妍丽海棠破在近前，雨中呈露，娇艳绯靡。
宁执青眸中微闪，视线落在昨晚两人疯狂在绢画上的凌乱。
在沈倾山手下，化为雾，成为雨，又氤氲成云。
“朝为行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她不觉喃喃出声，眼中的欣赏透着真，再看，又分明清明。
从以前就发觉了，沈倾山在工笔丹青方面，有着令人折服的天赋。
好像，还独爱海棠？
宁执青若有所思，回身看向地上的海棠色睡裙。
“你果然还是喜欢东方画，听说那海棠春睡图还有另外的版本，我下次寻了给你？”
男人的话，再一次闯进脑海。
他什么意思，宁执青那一刻心知肚明。
他向来在这方面兴致很高，而她向来不理会。
在私欲上，沈倾山有着过分的坦率与直接。
也不知道是不是体内流淌的，那一半热情奔放的西方血统所致？
梳洗毕，宁执青下楼用餐。
桌上已经摆好了她爱吃的早点，但她还是多看了几眼摆在精致碗盘里的一小碟九层糕。
“有点想吃九层糕了。”
昨晚临睡前，没由来的一句低喃，没想到他记住了。
不但记住……
宁执青坐在桌前，看着从楼上收拾下来小慧，她手里正拎着一个篓框，里面露出绯色衣料一角。
“宁小姐，这些——”
“烧了吧。”宁执青舀着清粥落肚，眉眼不抬。
小慧哎了声，正待转身。
“所以，你是三房的人？”
小慧身形一顿，脸上有一瞬恍惚，再次回过身，面上不见惊慌，低垂着眉眼恭敬道：
“严格算起来，我也不晓得究竟算哪房的人。”
差觉到那道探试目光，小慧继而一笑，“但五爷吩咐过，从今往后，小慧便只听宁小姐的。”
没等到座上人的吩咐，小慧微微屏息，抬头看去，只见宁执青神色如常，并没什么意外或是动怒。
小慧瞥了眼那叠九层糕，想了想，还是提醒：“糯韧之物，不好克化，宁小姐慢用。”
“这也是五爷说的？”
宁执青慢条斯理执著，品味，眼中依稀怀念。
小慧不敢有瞒。
宁执青听完，轻笑。
这其中废了多少功夫，他不说，她自然当不知道。
所以沈倾山的事后弥补，也是处处妥帖。
宁执青放下筷子，若有所思。
小慧识趣退下。
铃声响起，宁执青看着来自国外的电话，眸中一跃。
这个点，那边应该是凌晨。
“陈伯？”
“宁小姐，关于你上次说的在y国开分店的事，我想跟你确认下选址。”
宁执青眯眸沉思。
温言回来了，她并没有关停在那边的店面，相反，对于沈倾山曾经生活过的国家，她也都留了意。
尤其，他生母所在的y国。
她也是慢慢调查才知道，当年沈倾山撇下她匆匆离去，是为了见生母最后一面。
综合齐思慧的描述，她和沈倾山母亲中的是一样的毒。
偌大一个沈家，传承百载，见不得人的腌臜手段倒是屡见不鲜。
那个时候，沈倾山一去三年，也是跟沈家的彻底决裂。
所以他这次回来，想必也给沈家准备了不少惊喜？
美人眉目婉转，气定神闲的优雅。
经过昨晚，所有棋子才算全部入局。
指尖在桌上缓缓敲击着，随后她垂眸，“选个热闹的卖酒街吧。”
挂断电话，宁执青起身站到廊下。
“沈倾山，是你要我看清你的，希望，”她远眺望空，勾唇，“你不要后悔。”
脚步声由远及近。
宁执青眯眸看去，郭营雷打不动的西装革履，穿花过径，最后不苟言笑的站定在自己面前。
“宁小姐，沈总让我来告知您一声，若无要事，今天倒是个好日子。”
宁执青微一愣，随即明了。
可以去看温言了。
她眼里露出少有的柔色，“有劳，替我多谢伯父。”
郭营倒是意味未明看着她，“宁小姐要谢，不如当面去？”
宁执青所有所思，但还是请郭营稍等。
她回房换了一身简单的衬衫长裤，又久违扎起了马尾。
她看着镜子里努力向过去的自己靠拢的人，忐忑呼了口气。
哪怕知道温言暂时还醒不过来……
她垂敛眸眼，嘴角勉强勾了勾。
直到跟着郭营来到一辆车前，车门打开，看见后座端坐着的沈承明。
看见她的装扮，沈承明倒是一瞬讶异，随后反应过来，又露出某种缅怀。
宁执青率先回神，这才知道郭营的意思。
“沈伯父，您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