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酸枣仁汤
月华如水,悄然漫过百草堂后院的青砖墙。酸枣仁立在朱漆斑驳的药柜前,指尖掠过写着"茯苓知母"的檀木抽屉,铜锁在月光下泛着幽光。这是他成为药灵后第五个甲子,每月望日,当子时的梆子敲过三响,这些沉睡的药材便会苏醒为人形。
"吱呀——"茯苓推门而入时,发间还沾着未干的晨露。这位总是绾着双螺髻的姑娘将药杵搁在案上,细白的手指抚平襦裙上的褶皱:"张秀才的医案我看了,脉象弦细而数,舌红少苔,确如《金匮》所言'虚劳虚烦不得眠'。"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环佩叮当。知母抱着泛黄的《本草经集注》款步而来,鸦青色裙裾扫过门槛时带起一缕清风。她将书卷摊在案上,指尖点着"酸枣仁"三个字:"但主君须知,此人虽属肝血亏虚,然其虚火已灼阴津。"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腕间的翡翠镯子上折射出冷光。
川芎掀帘进来时带进满室药香,少年郎绯色的衣角还沾着晒药场的艾草屑。他随手将铜药碾往地上一搁,震得案上灯烛摇曳:"要我说,就该用我通调气血,你看那秀才面色萎黄、爪甲不荣,分明是血不养筋之兆。"
"诸位稍安。"酸枣仁轻叩紫檀案几,腕上沉香念珠发出清响。他望向角落里默默碾药的甘草,对方会意地捧来青瓷茶盏,琥珀色的汤药在月光下泛着柔光:"此方当以我安神养肝为君,茯苓宁心为臣,知母清热为佐,川芎调血为使,甘草调和诸药。然则......"
更漏声突然凝滞,药柜上的铜锁齐齐震动。酸枣仁伸手接住飘落的槐花,花瓣在他掌心化作信笺:"张秀才又添了心悸怔忡之症。"
五更天的梆子声穿透雾霭,张清源在诊榻上辗转反侧。酸枣仁将三指搭在他腕间,指尖下的脉搏像离水的鱼般急促跳动。知母俯身查看患者泛着潮红的面色,忽然伸手掀开他中衣下摆——腰际赫然出现几处铜钱大小的瘀斑。
"血虚生风。"茯苓的银针悬在灯焰上淬火,"《景岳全书》有云:'不寐证虽病有不一,然惟知邪正二字则尽之矣。'这瘀斑便是血不归经的明证。"
川芎突然抓起患者的手掌:"你们看!他指甲泛紫,甲床苍白,这是血行不畅之象。"少年指尖凝起淡红雾气,却在触及皮肤时骤然消散,"奇怪,我的药力竟透不进去?"
"因为虚火灼脉,血室空虚。"知母的翡翠镯子碰在青瓷碗沿,发出清越声响。她将煎好的汤药递给甘草,"当先用酸枣仁汤安其神魂,待虚烦得解,再议化瘀之事。"
药香氤氲中,张清源忽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血丝。酸枣仁瞳孔微缩,这分明是《千金方》中记载的"虚劳咳血"之症。他转头望向正在配药的茯苓:"把方中我的用量增至三钱,再加麦冬二钱。"
"不可!"知母按住药秤,"麦冬虽能润燥,但其性微寒。患者中阳本虚,若再......"
"但咳血不止恐伤真阴。"酸枣仁的念珠在掌心转得飞快,"《本草备要》说麦冬'清心润肺,治热咳嗽',正对此症。甘草,你以为如何?"
正在煎药的小童抬起头,杏眼里映着跳动的炉火:"知母姐姐的顾虑有理,不过......"他往陶罐里撒了把粳米,"若在方中加粳米一撮,既可护胃气,又能助药力周行。"
晨光初现时,张清源的咳嗽渐止。酸枣仁注视着他趋于平缓的呼吸,忽然想起《黄帝内经》的箴言:"阳气者,烦劳则张。"这个寒窗苦读的秀才,恰似被春阳晒蔫的嫩芽,需得甘润滋养方能重焕生机。
三日后复诊时,知母的眉尖终于舒展。患者舌面生出薄白苔,脉象虽细却已不数。川芎在药庐里摆弄着新采的丹参,忽然转头笑道:"主君可记得《本草衍义》说酸枣仁'睡多生用,不得睡炒熟用'?那日你用的是炒制过的吧?"
酸枣仁正在教甘草辨识真伪药材,闻言指尖一顿。阳光穿过雕花窗格,在他月白长衫上投下斑驳光影:"医道之妙,正在这炮制毫厘之间。生用取仁醒脾,炒过则安神效增,正如......"
他的话被急促的脚步声打断。茯苓提着裙裾匆匆跑来,发间玉簪几乎滑落:"城西绣娘李氏突发昏厥,症状与张秀才相似,但舌苔厚腻,脉象濡滑!"
药庐内霎时寂静,只余药吊子在炉上咕嘟作响。酸枣仁望向窗外飘落的合欢花,忽然想起《临证指南医案》中"同病异治"的训示。他起身整了整衣襟,沉香念珠在腕间轻晃:"准备车马,这次要让知母做君药。"
青石板路上的晨露还未散尽,百草堂的马车已停在城西绣坊前。酸枣仁掀开车帘时,正看见合欢花的绒絮飘落在李氏苍白的唇边。这位绣娘躺在织机旁,十指被丝线勒出青紫痕迹,唇角还沾着未擦净的呕吐物。
"脉象濡滑如按棉絮,舌苔白腻如积粉。"知母三指轻按患者腕间,翡翠镯子与银诊脉枕相撞,发出清脆声响。她忽然转头看向茯苓:"取针探其足三里。"
银针入穴三分时,李氏突然抽搐,针尾竟凝出细小水珠。川芎倒吸一口冷气:"《针灸大成》说'足三里水湿停',这分明是脾阳被困之兆。"
"让老夫瞧瞧。"浑厚嗓音从门外传来,白术背着满篓苍术踏进绣坊,竹笠边缘还在滴水,"此女定是长期涉水劳作,你看她裙角浸着河泥腥气。"老药农布满茧子的手按向患者中脘穴,李氏立即发出痛苦的呻吟。
酸枣仁望着织机上未完成的龙纹绣样,忽然问道:"娘子近日是否常觉头重如裹?午后申时尤甚?"
"先...先生怎知?"李氏气若游丝地答道,"每到日头西斜,便似有湿布缠着额头..."
"申时气血注膀胱,与脾土相表里。"甘草捧着新煎的药汤进来,袖口沾着灶间草木灰,"白术爷爷,您闻这药气可对?"
白术凑近药罐深吸一口,忽然抄起药锄敲向川芎的后脑:"傻小子!既知脾湿困阻,怎还用着你那活血药?没见患者已有气随津脱之象?"
川芎捂着脑袋跳开,绯色衣摆扫落案上丝线:"《本草正》明明说我'能散血中之气滞'..."
"但仲景先师在《金匮要略》湿病篇早有明训:'湿家下之,额上汗出,微喘者死'。"知母用团扇轻拂患者额间虚汗,扇面绘的淡竹叶纹路在晨光中若隐若现,"此刻若再耗气动血,便是雪上加霜。"
酸枣仁闭目沉吟,识海中浮现《景岳全书》泛黄的书页。忽然,窗外传来清泠男声:"诸君可需利水通阳?"泽泻执伞立于蒙蒙细雨中,伞沿垂落的水帘将他身形衬得愈发颀长。
药灵们围着织机争论不休时,李氏突然剧烈喘息,指甲抓挠着咽喉,在颈间划出血痕。茯苓眼疾手快封住她内关穴,急声道:"湿浊上蒙清窍!得先醒脾开郁!"
"用合欢皮!"酸枣仁与知母异口同声。执团扇的少女应声从梁上翩然而下,扇坠香囊散出宁神香气。她将合欢花露滴入患者口中,轻哼着吴地小调:"肝郁乘脾土,需得木来疏..."
白术却摇头:"杯水车薪。"他解下腰间酒葫芦,倒出三滴苍术酒抹在李氏鼻尖,"脾喜燥恶湿,当以辛温化浊为要。"
泽泻的油纸伞忽然转动,伞面水珠飞溅成阵。他剑指划过患者三焦经,冷声道:"湿走肠间,当利小便。"话音未落,李氏小腹突然隆起,发出肠鸣如雷。
"都住手!"酸枣仁的沉香念珠重重拍在织机上,丝线应声而断。他望向窗外交错的雨丝,恍惚看见当年在《临证指南医案》中读到的相似病案:"此证虽见昏厥,实为太阴湿困。当以平胃散化裁,重用苍术燥湿运脾,厚朴除满,陈皮理气。"
知母的团扇停在半空:"但患者午后潮热..."
"此非阴虚,乃湿遏热伏。"酸枣仁执笔蘸墨,在处方笺上落下娟秀小楷,"加藿香醒脾,佩兰化浊。待湿浊既去,再议养阴之事。"
药吊子在廊下咕嘟作响时,泽泻忽然收伞。伞骨间垂落的雨帘化作药汁,正落入煎药的陶罐。"此乃泽泻汤,"他擦拭着伞柄上的《神农本草经》刻纹,"配合主君方药,可令湿从小便去。"
三日后,李氏倚在绣架前捻着金线,面颊已恢复血色。白术蹲在檐下翻晒苍术,忽然对川芎道:"那日若用了你的药,这娘子怕是要落下水肿之症。"老药农的竹笠在阳光下泛着暖光,"记住,见肝之病,当先实脾。"
川芎正研磨着新收的丹参,闻言不服:"《药品化义》说我乃血中气药..."
"但气行则水行。"酸枣仁捧着《医宗金鉴》从回廊转出,"李氏病在太阴脾土,若当时用你行血,便是犯了'虚虚实实'之戒。"他腕间的沉香珠串随风轻摆,"就像当年许学士治水肿案,先用分消汤导水,后用人参养荣汤补虚,次第不可颠倒。"
绣坊外突然传来急促马蹄声。驿卒高喊着递进一封染血的书信,甘草拆开时,合欢花的香气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信笺上寥寥数语:"北地军营疫病横行,症见高热谵语、斑疹紫黑..."
知母的翡翠镯子撞在药箱上,发出清越颤音:"这症状...莫非是《瘟疫论》中所述热入营血?"
酸枣仁望向北方天际翻滚的乌云,忽然想起《温病条辨》里用安宫牛黄丸的记载。他转身时,茯苓已背起针灸铜人,川芎正在往行囊里塞犀角粉。
"且慢。"泽泻的油纸伞横在门前,伞面水纹诡谲变幻,"北地燥烈,与江南湿土迥异。诸君用药,怕是要翻天覆地。"
漠北的风裹着砂砾拍打军帐,酸枣仁掀开染血的帐帘时,浓重的腐臭扑面而来。石膏抬手凝出冰霜结界,帐内蒸腾的热浪顿时化作白雾。三十余名士兵蜷缩在草席上,多数人颈间已浮现蛛网状紫斑。
"气分证转营分证。"知母用银簪挑开患者眼睑,露出充血的结膜,"《温病条辨》第四章第七条:'发斑者,化斑汤主之'。"她的翡翠镯子突然迸裂,碎玉在地面拼出"白虎"二字。
石膏的寒玉算筹在空中划出残影:"但此地无水石膏可用,我的生石膏虽能清热,却需粳米为引..."话音未落,角落传来瓷器碎裂声。甘草捧着空陶罐颤抖:"带来的五十斤粳米,全被马匪劫了!"
"用这个替代如何?"金银花掀起帐外草帘,晨曦照亮她手中的沙棘果,"《饮膳正要》记载漠北人用此物和胃生津。"她腕间银铃轻响,昏迷的士兵忽然抽搐着呕出黑血。
酸枣仁俯身探查呕吐物,忽然厉喝:"退后!这血中带腐肉气息,恐是热毒壅滞胃肠。"他腕间沉香珠串无风自动,在空中拼出《伤寒论》"热结旁流"四字。
"让我来。"犀角武士的锁链突然绷直,青铜剑出鞘时带起腥风。剑尖抵住患者中脘穴的瞬间,帐内响起鬼哭般的风声。石膏的鹤氅结满冰晶:"住手!你的破血疗法会加速毒邪走窜!"
"难道要像江南时慢慢调理?"犀角面具下传出闷响,剑锋已刺破皮肤,"三日间死了二百人,这是《疫疹一得》说的'毒火燎原'之症!"
药灵们的争论被帐外马蹄声打断。茯苓扶着个少年士兵踉跄而入,士兵溃烂的掌心紧攥着带血箭簇:"大夫...他们把病患尸体扔进了上游水源..."
"热入营血,水毒相搏。"知母的银簪在沙地画出经络图,"《千金要方》云:'五疫之至,皆相染易,无问大小,病状相似'。"她忽然扯断三根头发,发丝落地化作黄芩、黄连、栀子模样。
石膏的算筹突然插入地面:"当用清瘟败毒饮!生石膏两斤为君,犀角、栀子为臣..."
"但犀角久煎方效!"金银花急得银铃乱响,"等煎好药,人都死绝了!"
"用我的根须。"麦冬的琴音从帐外飘来,盲眼乐师指尖渗出血珠,"《本草衍义》说麦冬可代粳米,且能防石膏寒凉伤胃。"
酸枣仁突然撕下《温病条辨》书页吞服,瞳孔泛起金光:"改白虎汤为变方。石膏八两,麦冬代粳米,加金银花露为引。"他转向狂躁的犀角武士:"烦请将军割爱三钱角粉,以水牛角浓缩液调和缓其毒性。"
入夜,漠北星空低垂如幕。药灵们在临时搭起的灶台前各显神通:石膏将整块寒玉碾成粉末,麦冬的琴声催动沙棘果渗出橙红汁液,金银花在铁锅里跳起祛秽舞,裙摆扫过处黑烟尽散。
"最后一味药。"酸枣仁拦住正要离开的犀角,"《雷公炮炙论》记载,人发炭可引血归经。"他剪下一绺青丝投入火中,发丝在烈焰中蜷缩成漆黑药引。
首剂汤药灌下时,垂死的士兵突然睁眼嘶吼,皮肤下似有千万毒虫蠕动。茯苓的银针封住其十二井穴,厉喝:"正邪相争!按住他!"
石膏双手按地,寒冰顺着患者经络蔓延:"热深厥深,这是《外感温热篇》说的战汗透邪之兆!"
黎明时分,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少年士兵颈间紫斑竟褪成淡粉。金银花用露水为他擦拭额头时,发现他掌心渗出粘稠黑汗:"快看!《疫疹一得》说的'毒随汗解'!"
七日后,康复的士兵在烽火台下列队跪拜。酸枣仁却望着塞外孤烟出神,手中《温病条辨》被漠风吹得哗哗作响。知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沙丘后隐约露出被焚毁的村落,焦土间飘荡着青紫色瘴气。
"那便是瘟疫源头。"犀角的青铜剑指向远方,"昨日斥候回报,村里井水泛着萤光。"
麦冬的琴弦突然断裂:"《肘后备急方》记载'瘴气如虹,入水不散',怕是已成水毒..."
石膏的寒玉算筹在空中飞速排列:"当取井底泥配伍,但需佐以..."
"我去取样本。"茯苓背起竹篓走向马匹,"《神农本草经》说井底泥可治汤火灼伤,或能解此热毒。"
"且慢。"酸枣仁按住马鞍,腕间沉香珠串滚烫如烙铁,"你们可记得《诸病源候论》说'瘴毒多挟蛊虫'?"他忽然扯开衣襟,心口处浮现蛛网状黑纹:"三日前试药时,我便染上了。"
漠北朔风卷着砂砾扑进军帐,酸枣仁踉跄着扶住药柜,心口黑纹已蔓延至腋下。知母扯开他衣襟时,翡翠镯子突然泛起绿芒,映出皮肤下游走的青色脉络:"这是手少阴心经逆传!《针灸甲乙经》说'邪客于经,左盛则右病'..."
"取针!"茯苓的银针匣凌空展开,十二枚金针颤动如弦,"先刺心俞与厥阴俞,阻毒气攻心。"她指尖刚触到酸枣仁后背,突然被弹开数尺,掌心焦黑如灼。
犀角武士的青铜剑哐当落地:"毒气反噬!《诸病源候论》'蛊毒篇'记载,此症遇金器则烈!"
石膏的寒玉算筹瞬间冻结帐内水汽:"改用砭石!《五十二病方》有云..."
"来不及了。"酸枣仁呕出黑血,血珠落地竟生出菌丝,"麦冬,弹奏《流水》。"
盲眼乐师的焦尾琴发出裂帛之音,琴弦根系突然刺入患者少冲穴。麦冬惨白的眼瞳映出星图:"今日乙酉时,少阳相火当令,当以离卦方位行针。"
金银花忍冬藤缠住酸枣仁手腕:"《普济方》记载蛊毒畏忍冬,我以花露灌..."
"不可!"附子撞开帐门,周身蒸腾着硫磺气息,"此毒遇阴柔药性反而滋长!"红衣少年掌心腾起烈焰,将菌丝焚为灰烬。
酸枣仁在剧痛中恍惚看见《黄帝内经》字句飘浮空中:"寒极生热,热极生寒..."他忽然抓住附子手腕:"用你的热毒...激发蛊虫活性..."
"你疯了?"知母的银簪划破指尖,血珠在空中凝成《本草纲目》文字,"附子大热大毒,与心经邪火相加..."
"《冷庐医话》...范中林治少阴证..."酸枣仁每说一字,唇角就涌出更多黑血,"先...诱发...再..."
石膏的鹤氅突然裹住患者:"白虎汤打底,以我寒性制衡附子热毒。"寒玉算筹在空中列出剂量:"生石膏一斤,附子三钱,雄黄..."
"雄黄交给我。"帐外传来苍老声音,背着药篓的老者摘下斗笠,露出布满朱砂纹的面庞,"但需按《雷公炮炙论》以米醋浸泡七日..."
金银花突然惊叫:"酸枣仁大人左耳垂出现胭脂痣!这是《肘后备急方》说的'蛊虫孕卵'之兆!"
麦冬的琴弦根须猛然探入患者耳后:"星象显示半刻钟后太阴历鬼宿,必须在此之前..."
附子暴喝一声,将整株乌头草塞进口中咀嚼。红衣少年浑身经脉暴起,双掌按在酸枣仁膻中穴:"阴阳相激,生死由天!"
石膏同时将寒玉算筹插入地面,帐内瞬间冰火交织。酸枣仁发出非人惨叫,皮肤下凸起数十处游走肿块,仿佛有活物在经络间逃窜。
"就是现在!"雄黄将煅烧过的药粉洒向空中,粉末接触蛊虫瞬间爆出青焰。老者急速背诵《证类本草》:"雄黄味苦平寒...杀精物恶鬼邪气..."
犀角武士突然挥剑斩断自己左臂,黑血喷溅在蛊虫上:"《日华子本草》说犀角'解蛊毒'..."
酸枣仁在冰火煎熬中,神识却异常清明。他看见《难经》文字在气脉中流转,手少阴心经的孔最穴突然迸发金光。"劳宫...灵道..."他艰难地指引茯苓下针,"配合...子午流注..."
当北斗七星移至天枢位时,酸枣仁心口黑纹骤然收缩成痣。附子力竭倒地,周身冒出青烟:"快...取井华水..."
石膏化出本体,整块生石膏浸入水囊:"《名医别录》说井华水宜煎补阴药..."
七日后,酸枣仁在晨光中拆开染血的绷带,心口只余淡红疤痕。雄黄正在教甘草炮制煅雄黄:"...需用皂角水飞过,方能减毒存效..."
知母突然摔碎药碗——碎瓷片拼出的卦象让所有人变色:"离上坤下,火毒入地...水源处的蛊虫母体苏醒了!"
麦冬的琴弦无风自鸣:"昨夜观测到荧惑守心,对应《素问·气交变大论》'岁火太过,炎暑流行'..."
犀角武士用独臂擦拭青铜剑:"该去烧了那个鬼村了。"
"且慢。"酸枣仁将《伤寒杂病论》残卷收入袖中,"《千金翼方》记载,蛊母需以'霹雳汤'熏杀,需用硫磺、硝石..."
附子闻言大笑:"这不正是我的拿手好戏?"
众人策马冲向荒村时,石膏的鹤氅在风中猎猎作响。酸枣仁望着焦土间升腾的紫雾,忽然想起《温疫论》的警告:"戾气之变,无问老幼,触之即病..."他握紧缰绳,沉香珠串在腕间隐隐发烫。
子夜时分,荒村枯井中渗出荧绿毒液。酸枣仁将《外台秘要》残页投入井口,泛黄的纸页瞬间被腐蚀成焦黑。附子解开发带,赤红长发在硫磺烟雾中狂舞:"巳时三刻!足太阴脾经气血最盛!"
"列阵!"石膏的寒玉算筹插入焦土,地面霎时凝结出八卦阵图。雄黄将煅烧过的药粉撒向震位,老者口中念诵《雷公炮炙论》:"雄黄四两,以米醋浸七日,雪水飞过三度..."
酸枣仁撕开染血的绷带,心口疤痕突然迸发金光。茯苓的砭石针循着光芒刺入他三阴交:"《针灸资生经》云:'蛊毒流注处,当取脾经要穴截断'!"
犀角武士独臂擎剑跃入井中,青铜剑贯穿井底蛊母的瞬间,剑身腾起青紫火焰:"《日华子本草》不曾骗我..."他的玄甲在毒液中消融,露出半边森森白骨。
麦冬的焦尾琴在井沿奏响变徵之音,琴弦根系缠住即将溃散的犀角:"《礼记·月令》载'季夏之月...土润溽暑',此刻土气正旺,可固神魂!"
知母的翡翠镯子碎成齑粉,绿芒裹住蛊母嘶吼的巨口:"《本草备要》说石膏'体重沉降',给我镇!"
附子将乌头汁液浇在硫磺堆上,红衣少年经脉暴起如赤蛇:"霹雳汤,成!"冲天烈焰中,井底传来《温疫论》描述的"撕帛裂帛"之声,蛊母化作青烟顺着麦冬的琴音升腾,被石膏凝成的冰网捕获。
"就是现在!"酸枣仁咬破指尖,血书《素问·刺法论》篇章掷向空中。雄黄洒出最后一把药粉,煅烧后的雄黄与犀角残存的毒血相融,竟在空中结成晶莹的雄黄冰片。
晨光破晓时,最后一丝毒气在冰片中消弭。犀角武士的残躯躺在井底,青铜剑上《神农本草经》刻纹清晰如新:"犀角...解诸毒..."酸枣仁跪地拾起剑柄,忽然发现剑脊刻着细小篆文——竟是《备急千金要方》失传的蛊毒篇。
三月后,百草堂后的合欢树绽出新蕊。甘草蹲在炼丹房前,小心翻动着《炮炙大法》:"犀角将军的剑柄重铸成了药碾,附子哥哥说要用它捣乌头..."
"嘘——"茯苓竖起银针,针尾金铃指向东南,"酸枣仁大人又在读《伤寒论》了。"
酸枣仁倚着朱漆药柜,腕间沉香珠串已修复如初。他摩挲着剑柄改制的药匙,望向秘境中忙碌的药灵们:知母正在教新化形的连翘辨识舌象,白术与泽泻争论着祛湿古方,金银花追着偷吃枸杞的麦冬满院奔跑。
暮色中,最后一位患者离去。药柜铜锁轻轻叩响,泛着药香的晚风穿过《金匮要略》书页。酸枣仁合上典籍,烛光将"酸枣仁汤"四个字的影子拉得很长,温柔地笼罩住整个百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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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枣仁汤《金匮要略》
【组成】酸枣仁二升 甘草一两 知母二两 茯苓二两 川芎二两
【用法】上五味,以水八升煮酸枣仁,得六升,内诸药,煮取三升,分温三服(现代用法:水煎服)。
【功用】养血安神,清热除烦。
【主治】肝血不足,虚热内扰之虚烦不眠证。虚烦不眠,心悸不安,头目眩晕,咽干口燥,舌红,脉弦细。
【证治机理】证由肝血不足,虚热内扰而致。肝血不足,血不养心,心神失养,魂失所藏,加之虚热扰心,故见虚烦不眠、心悸不宁;头目眩晕、咽干口燥、舌红、脉细弦均为肝血亏虚,虚热内盛之象。治当养肝血,安心神,清虚热,除虚烦。
【方解】重用酸枣仁,酸甘入心肝二经,既可养血补肝,又能宁心安神,为君药。茯苓宁心安神;知母滋阴润燥,清热除烦,为臣药。川芎辛散入肝,调肝血,疏肝气,为佐药。川芎与酸枣仁相伍,寓散于收,补中有行,共奏养血调肝之功。甘草和中缓急,调和诸药,为佐使药。本方为治肝血不足,虚热内扰所致虚烦失眠之常用方。
【配伍特点】心肝同治,重在养肝;补中兼行,以适肝性。
【方歌】酸枣仁汤治失眠,川芎知草茯苓煎,养血除烦清虚热,安然入睡梦乡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