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朱砂安神丸
仲夏的辰时，悬壶堂后院的朱雀阁内飘着淡淡药香。朱砂着一袭赤色襦裙端坐主位，衣襟处暗绣的丹砂纹样在晨光中若隐若现。案头《素问·至真要大论》摊开在"诸躁狂越，皆属于火"的篇章，书页边缘的批注墨迹尚新。
"禀阁主，北街王秀才已三日未眠。"身着青衫的黄连疾步而入，腰间悬着的苦胆玉佩叮当作响，"其妻言其夜诵诗书至五更，今晨竟将砚台掷向书童。"说话间，他眉心的川字纹又深了几分，袖中《伤寒明理论》露出半截，正翻在"烦躁"条目。
阁中烛火忽地摇曳，当归携着当归尾的清香跨进门槛，素色裙裾掠过《本草纲目》的书架："妾身观其面色，两颧潮红如妆，舌质绛而少津，此乃《景岳全书》所言'真阴不足，虚火妄动'之相。"
"且慢。"甘草提着茶壶从屏风后转出，腰间系着的国老结随步履轻晃，"晨间送诊时，老朽见其脉象左寸洪数、右尺细弱，正应《濒湖脉学》'心火亢盛，肾水不济'之候。"说着将沏好的栀子茶分与众人，茶汤在龙泉青瓷盏中泛起琥珀光。
朱砂指尖轻叩案上《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朱砂安神丸的配伍要诀在脑中流转。忽见窗外掠过一道黑影，定睛却是夜交藤攀着《神农本草经》的书架蜿蜒而上，墨色叶片间藏着几点白花。
"诸君且看。"她取过《金匮要略》压在夜交藤新抽的卷须上，"此症虽现狂躁，实为'至虚有盛候'。王秀才苦读三载，阴血暗耗在先，心火独亢在后，当遵《内经》'热者寒之，燥者润之'之法。"
黄连闻言解下随身药囊，取出一枚金箔包裹的苦参："属下愿引三黄泻心汤直折火势。"话音未落，手中金箔竟被药气灼出焦痕。
"不妥。"当归广袖拂过《妇人大全良方》，带起一阵熟地香气，"《温病条辨》有云'壮火食气，少火生气'。若用苦寒直折，恐伤其已损之阴。"说着从鬓间取下枚犀角簪，在沙盘上绘出左寸脉象图。
甘草将茶盏轻放于《雷公炮炙论》之上："老朽愚见，当以朱砂阁主镇摄浮阳为君，黄连大人清心降火为臣，佐以当归娘子滋阴养血，使以甘草调和诸药。正如《本草衍义》所言'护阴气而制阳光'。"
朱砂颔首，腕间朱砂串珠碰出清响："然此症虚实夹杂，需防朱砂重镇碍胃。当佐以生地，取《本草备要》'凉血滋阴，肾药必用'之意。"说着展开《千金翼方》，朱笔在安神剂篇章添注数行。
窗外蝉鸣忽歇，朱雀阁内《医宗金鉴》的书页无风自动，停在"惊悸怔忡"篇。当归素手抚过《傅青主女科》，轻声道："妾身这就去取酒制当归，辅以酸枣仁养肝血。"裙裾扫过案头《本草经疏》，正停在"当归，养营血之圣药"处。
戌时三刻，悬壶堂檐下的惊鸟铃骤响。朱砂带着药箱穿过《针灸甲乙经》碑廊，见王秀才正在院中挥剑斩竹，剑锋过处《脉经》竹简散落满地。月光下，其目赤如血，恰似《银海精微》所述"赤脉贯睛"之象。
黄连抢先一步扣住患者右腕，指尖刚触及"神门"穴便觉灼热："左寸洪数如沸，此乃《诊家枢要》'心火燔灼'之脉。"他怀中《丹溪心法》滑落，正翻开"火郁发之"章节。
"且观舌象。"当归展开素帕垫在《证治准绳》上，见患者舌红少苔，舌尖芒刺丛生，"《舌鉴辨正》云'红绛舌主热入营血'，然其舌体瘦薄，又见《辨舌指南》'阴虚火旺'之征。"说话间，发间银簪在《血证论》书页投下细长阴影。
甘草佝偻着背点燃艾条，烟雾在《灸法秘传》图谱间缭绕："老朽方才触其肌肤，虽燥热却无汗，正如《温热论》'到气才可清气，入营犹可透热转气'之诫。"
朱砂从药箱取出鎏金脉枕，枕上《濒湖脉学》的拓文泛着幽光。三指轻按间，忽觉患者关脉弦细如刃："此非纯实热证！"她猛然抬头，发间朱砂步摇撞出清越之声，"《诊家正眼》有言'弦脉主痛主痰，细脉主气血衰'，当辨其本虚标实。"
话音未落，王秀才突然夺过黄连手中金针，直刺自己"劳宫"穴。鲜血溅在《针灸大成》的铜人图上，绘出诡异的血络纹路。
"快取生地黄汁！"当归疾呼，袖中《本经逢原》跌落在地。甘草已从《肘后备急方》夹页取出备急丹，却见朱砂将朱砂粉混入《圣济总录》记载的童便中。
黄连以《医林改错》手法封住患者"郄门"穴，转头急道："此时当用釜底抽薪法！"却被当归按住手臂："不可！《慎斋遗书》明示'虚火宜滋不宜折'！"
朱砂将调好的药液注入《备急千金要方》所载的竹沥导管，沉声道："诸君勿争！此症乃肾水亏于下，心火亢于上，当遵《医贯》'壮水之主以制阳光'之法。"说着示意甘草弹奏《黄帝内经》五音疗疾篇中的羽调。
当《难经》第六难"阴盛阳虚"的吟诵声起，王秀才眼中赤色渐退。朱砂趁机将安神丸送入其口，药香与《本草纲目拾遗》记载的龙脑香气交融。月光移过《类经图翼》的星象图，子时的更鼓在《古今医统》的扉页上敲响。
寅时的梆子声穿透《子午流注针经》的雕花窗棂，朱砂将碾好的药末倒入紫铜药船。月光在《炮炙大法》记载的"水飞朱砂"技法中流转，赤色粉末在青瓷研钵里渐次分层，恰似《周易参同契》所述"离中虚，坎中满"的卦象。
"当归姐姐，酒制时辰到了。"生地黄捧着新采的鲜根踏入丹房，叶尖的露水沾湿了《修事指南》的书脊。酒甑里蒸腾的雾气裹着《本草蒙筌》的炮制歌诀："当归酒浸焙，养血效如神。"
阁楼忽然传来木屐踏过《医门法律》的脆响。黄连提着竹篾灯笼疾步而下，灯光映出《本草问答》扉页的朱批："苦寒降火须防冰伏。"他的袖口还沾着《温疫论》的墨迹，"患者寅时突发谵语，扬手欲撕《诗经》，此乃《诸病源候论》'阳邪入阴，搏于神明'之兆！"
朱砂腕间的砭石镯碰响《砭经》拓片，指尖已捏住三棱针："速取鲜地黄汁三合，佐以《千金要方》竹沥法。"转头见当归正以《雷公炮炙论》手法酒洗药材，素手在蒸汽中若隐若现："酒制当归须留尾，正如《药品化义》云'归尾破血，归身补血'。"
甘草在《古方选注》旁升起小泥炉，陶罐里翻滚着《苏沈良方》的甘草梢："老朽以生甘草梢煎汤，既解百毒，又防朱砂之悍。"说着将《得配本草》翻到"朱砂得甘草则性缓"的条目。
忽然丹房青砖震动，《医碥》书匣中滑出数卷脉案。夜交藤的卷须缠住《本草衍义补遗》，叶片指向"子午流注"时辰图。朱砂会意，取《针灸资生经》银针在患者"涌泉"施以泻法："《标幽赋》言'必欲治病，莫如用针'，今引火归原，正合《医学入门》泻南补北之法。"
生地黄将榨取的汁液注入《汤液本草》记载的鸡子黄中，琥珀色的药液在《食疗本草》的月光盏里泛起涟漪。当归以《女科要旨》中的手法按摩太冲穴，忽然轻呼："肝脉弦急如张弓，恰应《四诊抉微》'木郁化火'之诊！"
"来得正好。"黄连展开《医方集解》，将栀子豉汤方剂指与众人："《伤寒论》第76条'虚烦不得眠'，正需栀子解郁热，豆豉宣郁结。"他怀中的《本草思辨录》却自动翻到"栀子豉汤非吐剂"的驳议篇章。
朱砂将调好的药液滴在《舌胎统志》的舌诊图上，观察药汁浸润的速度："患者舌面虽有芒刺，然舌根苔剥，此乃《形色外诊简摩》'上实下虚'之象。"说着取《医宗必读》记载的童便半盏，混入朱砂粉中："重镇之品需浊阴承载，方合《理虚元鉴》'镇摄浮阳'之法。"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黄帝内经太素》的书脊，王秀才的呓语渐息。甘草用《养生类纂》记载的蜂蜜调和药性，忽然指着患者耳后："《望诊遵经》云'耳轮焦枯如尘垢，肾水将涸'，此处竟现润泽！"
朱雀阁外的药圃里，《滇南本草》记载的灯芯草无风自动。朱砂望着《脉诀刊误》中渐趋缓和的脉象图，将剩下的药末封入《洪氏集验方》记载的蜡丸："今夜亥时，当以《三因极一病证方论》'导赤散'清余热，再进安神丸。"
霜降这日，悬壶堂的银杏叶铺满《月令七十二候集解》的石阶。朱砂展开王秀才新题的诗笺，见"夜寐得安神自守，晨读不躁意常宁"两句，腕间的朱砂串珠在《名医类案》书页上投下点点红斑。
"脉象左寸已复从容之态。"甘草将脉枕收入《三指禅》书匣，苍老手指拂过《诊宗三昧》的"脉贵有神"篇，"右尺沉而有力，恰如《脉诀汇辨》所言'肾脉沉石，精气内守'。"
黄连捧着新制的安神丸从丹房走出，药香惊醒了《本草图经》上栖息的蓝鹊："属下减黄连剂量三成，添入《医方考》记载的莲子心五分。"他腰间苦胆玉佩映着《本草新编》的批注："莲心味苦性寒，专清心火。"
当归正在整理《妇科玉尺》，闻言拾起案头《本草述钩元》："妾身将酒制当归换作土炒，取其《得配本草》'守而不走'之意。"发间银簪划过《血证论》"宁血篇"，在晨光中划出一道柔和的弧线。
窗外忽起孩童诵经声，却是药童们捧着《医学三字经》走过："安神方，义深长，朱砂君，连草襄..."朱砂闻声轻笑，指间《医方集解》正翻在"重镇安神"类目："该教他们《汤头歌诀》了，'朱砂安神东垣方，归连甘草合地黄'。"
冬至夜，王秀才携夫人登门致谢。朱砂推窗见其面色红黄隐隐，恰似《四诊心法要诀》"常色"之述。当归递上《饮膳正要》所载的桂圆莲子羹，羹匙轻碰碗沿的声音，竟暗合《黄帝内经》"五音疗疾"的宫调。
"先生可知那日为何用童便送服？"甘草捋着白须笑问，手中《医贯》正翻在"先天要论"。见秀才摇头，老人指向《本草备要》："此乃《千金方》'降火归原'之法，童便咸寒，与朱砂同气相求。"
黄连忽然将《格致余论》拍在案上："诸君且看丹溪先生此言——'主闭藏者肾也，司疏泄者肝也'。"他袖中的安神丸配方已添入《本经逢原》记载的琥珀粉，"下次若遇惊悸，当佐此物镇惊安魂。"
朱雀阁外飘起细雪，夜交藤的卷须缠住《周易》"水火既济"卦象的雕版。朱砂将修正的脉案收入《临证指南医案》，墨迹在"心肾相交，神魂乃安"八字上微微晕染，恰似水墨绘就的阴阳鱼。
五更钟响时，药香浸透了《医学源流论》的檀木书架。朱砂安神丸的君臣佐使们在典籍间相视而笑，他们的故事，终将成为下一卷《古今医案按》里，某个雪夜掌灯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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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安神丸《内外伤辨感论》
【组成】朱砂另研，水飞为衣，五钱 甘草五钱五分 黄连去须净，酒洗，六钱 当归去芦，二钱五分 生地黄一钱五分
【用法】上药除朱砂外，四味共为细末，汤浸蒸饼为丸，如黍米大，以朱砂为衣，每服十五或二十丸，津唾咽下，食后或温水、凉水少许送下亦得（现代用法：上药研末，炼蜜为丸，每次6-9g，临睡前温开水送服；亦可作汤剂，朱砂研细末冲服1g）。
【功用】镇心安神，清热养血。
【主治】心火亢盛，阴血不足证。失眠多梦，惊悸怔忡，心神烦乱，或胸中懊
侬，舌尖红，脉细数。
【证治机理】证由心火亢盛，灼伤阴血，心神失养所致。心火亢盛则心神被扰，阴血被灼则心神失养，故见失眠多梦、惊悸怔忡、心烦神乱；舌尖红、脉细数为心火偏亢，阴血不足之证。根据“惊者平之”“热者寒之”“虚则补之”的治疗原则，治宜重镇安神、清热养血。
【方解】朱砂质重性寒，色赤通心，重镇安神，清心泻火，为君药。黄连苦寒，直泻心火，除烦泄热，为臣药。君臣相伍，一镇一清，镇心神，清心火，除心烦。生地黄滋阴清热，当归补血养心，二者相合，可使被灼之阴血得以充养，共为佐药。甘草和中调药，既防朱砂质重碍胃，又制黄连苦寒伤胃，为佐使药。本方为治疗心火亢盛，阴血不足之心神烦乱的常用方。
【配伍特点】质重苦寒，镇清并用，清中兼补，治标为主。
【方歌】朱砂安神东垣方，归连甘草合地黄，惊悸失眠心烦乱，泻火养阴可复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