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假公主和他的战神王爷(十)
但向隐年是北境人,一来,对老王爷被派到这苦寒之地驻守战场伤了根基早早过世一直心有怨怼。
二来,生于北境长于北境,他对大越本就没有任何归属感。
娶妃的礼制,便随了北境当地民间的习俗,拜天地,拜高堂。
萧寂的高堂在皇城,向隐年高堂已故。
代替老北辰王夫妇的,是两件陈旧的金丝甲胄。
萧寂是嫡长公主,按大越礼制,都是一品,是不必拜会异姓王爵的,历来驸马迎娶公主,也是没有拜高堂一说的。
嫡公主入府便掌中馈,婆母摆不起架子,平日里还需以“公主”称之。
但向隐年作为向家嫡子,对亡故双亲感情很深,在这种大喜的日子里,必定是要对着双亲的衣冠拜上一拜的。
向隐年在前往皇城迎亲之前,就想过,身为嫡公主,或许会在这一时刻不给面子,拒绝向两件甲胄行礼。
也想过,萧寂要是真的敢当众落了他的面子,他便要在大婚当日,次日,接连往后无数日都让萧寂独守空房,同样落落那嫡公主的面子。
后来与萧寂熟识,想起这一茬时,便对萧寂报了丝幻想,也想过提前与萧寂通通气,让他莫要在这种时候耍小性子,当是全了他一片孝心,也当全了夫妻间的情面。
可方才萧寂突然来了那么一出,打了向隐年一个措手不及,思绪混乱间,便将这一茬忘在了脑后。
眼下,唱和的礼官“二拜高堂”已然喊出了口,向隐年才又将这事想起,一颗心顿时就提了起来。
他下意识看向身边蒙着盖头的萧寂。
只见萧寂似乎是怔了怔,便顺从地弯腰,拜向了那两件金丝甲胄。
看上去不仅没有不满,那躬身的弧度,还比先前拜天地时,更虔诚几分。
向隐年突然便弯了眉眼,随着萧寂一起拜了下去。
在礼官高喊夫妻对拜时,向隐年也以亲王之身,比萧寂多低了半个头,不仅全了萧寂嫡公主远嫁而来的体面,也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现了他向隐年对新王妃的爱护和重视。
在北境,新妇大婚当日,是不必守于房内等丈夫独自一人招待宾客的。
萧寂的盖头,在三拜结束后,于众人面前,被向隐年挑起。
在一片喧闹的欢呼起哄声中,有穿着大红夹袄的小童端来了合卺酒。
向隐年亲手端了合卺酒放在萧寂手里,与萧寂共饮后,握住萧寂的手,问他:
“可还能再多喝些?”
萧寂头一次看见向隐年真容,多看了几眼,玉质金相,松风水月,倒是的确当得上早先他那一番自夸。
向隐年见他只看着自己不说话,心中欢喜,臭不要脸地小声问了句:
“本王这皮相,可入得了王妃的眼?”
萧寂哪壶不开提哪壶:“倒的确比你那张假脸俊俏得多。”
向隐年喉头一哽,脸一板:“这事切莫再提了,你听话。”
萧寂便不再吭声,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虽说是按民间礼制操办的婚宴,但身为王爷,自然也没有主动向下属敬酒的道理。
不似宫中那般繁琐,处处讲究个尊卑,向隐年只拉着萧寂落座于花厅之内,与所有宾客平齐。
滔滔不绝的贺词填满了整场婚宴。但凡有人来敬,向隐年从不推拒,来多少,便喝多少。
起初,所有人表面上看着都笑意盈盈,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向萧寂敬酒。
都只是不着痕迹地偷偷打量着这位不远千里从皇宫里走出来的公主。
不似大多数北境女子那般肤色普遍偏深,浓眉大眼,热情奔放,爱说爱笑。
萧寂肤白,一看就是深宫之中温养出来的娇花,眉眼间笑意并不分明,含蓄内敛,温润如水,安安静静。
虽未刻意摆什么架子,但矜贵和疏离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看着就很难亲近。
花厅角落里,林珩倚着柱子,手里端着碗酒看着来往跟向隐年敬酒的每一个人。
他身侧两边还站着一男一女,男子身着锦缎华服,相貌与向隐年有五分相似,只是气质不如向隐年那般轩昂,多了几分内敛。
女子则一身深红色骑装,腰间负剑,眉眼倒是精致深邃别有一番风味,但许是因为在战场上风吹日晒的缘故,肤色不算剔透,更显英气。
从始至终,她的目光就一直在向隐年和萧寂身上来回游走。
两大碗烈酒下了肚,才问了一句:
“好看吗?”
林珩和向思由都知道玉晴对向隐年的心思,也知道她这句“好看吗”问的是萧寂。
林珩对好不好看这种事并不在意,他是实用主义者,有自己的想法:
“一路上就没下过马车,中看不中用,这要是上了战场,指定是个拖后腿的,奈何王爷喜欢,咱也没啥好说的。”
向思由自小比起武,就更喜欢文。
向往的美人便也都是手如柔夷,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北境的女子少有入得了他眼的,如今见了萧寂,书中那倾国倾城的美人便具象了起来。
闻言也不禁叹了一声:“娇花照水,弱柳扶风,不怪我兄长今日这般高兴。”
玉晴闻言,又端起一碗酒灌了下去:“他妈的,没一句老娘爱听的。”
说罢,又心有不甘,扭头便对着身后不远处那一群光顾喝酒吃饭的将士们打了声口哨:
“没看见王妃闲坐着无聊得很吗?敬酒去啊,光知道喝!”
北境将士实在,上阵杀敌行,个顶个英勇,但这些个弯弯绕绕却没人往心里去,主打一个听话。
见玉副将发话,纷纷起身端着大碗就朝萧寂和向隐年走了过去。
原本,没人跟萧寂搭话,萧寂也乐得清闲,只坐在那儿看向隐年的热闹便罢了。
谁知,正发着呆,便有一群人呜呜泱泱围了过来,为首者对着萧寂行了一礼,直言道:
“祝王爷王妃百年好喝,属下干了,王妃随意!”
说罢,便端着大碗,吨吨吨干了个精光,之后便满脸期待地看着萧寂,并给了他一个眼神,看了看他面前的酒盅。
萧寂茫然了片刻,才体会到其中含义,倒是也没起身,直接将向隐年刚放下的酒碗拽到自己面前,拎起酒坛,将酒倒满。
然后学着那将士的模样,端起酒碗,吨吨吨喝了个干净。
也未以袖掩口鼻,完全是一副入乡随俗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