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不在乎得失?
牛心山下。
十里河。
“每天不光管两顿饭,干一天活,结一天钱,二十文铜钱呢。”
周围的村子,有商行的伙计挨家挨户的告知。
“真的”
“不骗人”
村民们纷纷围住那伙计。
伙计已经习惯,被人们包围也不怕,轻松笑道:“就在那边的山坳,一大块平整出来的地方就是,骗你们做什么。”
为了加快工期,需要更多的人力。
只要有钱,大周还会缺人
一个月几钱银子,足够吸引大量的百姓去干活,现在又不是农忙的时节,力气不值钱,不用白不用。
哪怕只管饭,也能招募不少百姓。
不过这样去的老百姓,多半会耍滑头,容易耽误工期,所以还有工钱。
村民们不再犹豫。
几里路而已,大不了白跑一趟。
请劳动力不难。
周围的木匠,铁匠等,商行才会认真去请。
第一次来的村民,才发现这里原来的荒地,被平整出一块平地。
河道里还立起一座新修的风车。
随着水流,风车缓缓的转动,发出“吱吱”,以及水流落下“哗哗”的声音。
“好热闹。”
有人喃喃道,看到前面那么多人,有些怯场,不敢上前去询问。
幸亏同伴胆子大,鼓足勇气。
结果他们还没有上前,已经有人上来询问。
得知是来干活的,询问的人熟练的带着他们进去,找到一位管事模样的人,说了两句,把人交给了管事独自离开。
几位村民面面相觑,见到这里气势不小,都不敢乱说话。
那管事倒也老练。
“周师傅。”
“这几个人交给你,有什么活,让他们干。”
几句话就把村民们安排了下来。
有了活干,周围还有很多熟悉的声音,竟然还有亲戚。
众人慢慢的放下心。
有饭吃,有工钱,但是不能偷懒,谁偷懒就得走人。
吃饭管饱。
每日工钱二十文散工后就发。
谁也不再多想,老老实实的干活,巴不得每天都有活干。
村民们没有手艺,只能干杂活和体力活。
那些土胚房旁边搭建的炉子,地上挖了一方凹槽。
炉子的烟囱很高。
里面的焦炭烧的旺盛,远远都能感受到热浪。
一些个赤裸的后生,汗流浃背的忙碌。
“这些后生真能吃苦。”
新来的村民感慨道。
那么热,这种苦,实在是难受。
“嘁。”
旁边一起干活的,周边村子的人讽刺道:“你想去还去不了呢,人家是当学徒的,每个月都有五钱银子的工钱,等学个五年出师,工钱就有一两。”
“啊这么多。”
刚才的村民忍不住再望过去,看到那些后生,大多是才十五六岁,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光饭量就惊人。
当学徒每个月还能有五钱。
他们这穷地方,实在是好去处。
“这份苦吃的倒是划算。”
“何止。”
“要是手艺学得好,能独立带队,每个月五两。”
“我滴乖乖。”
“别说五两,二两银子都了不得了啊。”
“诶,这位大兄弟,我家也有几个小子,能送来当学徒吗”
立马有人打起了主意。
“当当当。”
远处。
悬挂在树枝的铁块被敲响。
“吃饭啦!”
人们立即放下手里的活,熟练的排队,新来的人也被管的服帖。
看着分量十足的面疙瘩汤,每人还有一小碟咸菜。
所有人都变得听话。
“刘大师傅。”
“吃饭了!”
有管事来笑着喊道。
刘二充耳不闻。
他的徒弟们也不敢动,聚精会神的干活。
此时。
高炉里炼化的铁汁,流入到凹槽,为了避免下雨,影响了铁料质量,又在上方特意搭建了棚子。
土胚高炉的周边,有一座堆积起来的铁矿,还有几堆较小的料山。
这些加入冶铁过程中的杂料,是刘二祖上的不传之秘,特别是其中的火候,以及用料的比例等等,那是打死也不会说的。
其中的门道,谁吃的透彻,谁的技术就更厉害。
刘二认为自己比已经死去的老子要厉害。
自己老子根本没猜透这些料的用意。
刘二不用干活,吩咐徒弟们干活。
懂事的徒弟,巴不得多为师傅干活,干的越多越好,一个比一个勤快。
他们虽然是学徒,师傅不给他们发钱,但是别人给他们发。
每个月五钱银子。
至于师傅。
师傅的保底银是每个月五两,按照他们得知的消息,每年绝对不只是这个数。
谁都想要成为师傅。
想要成为师傅,就要学会手艺。
整个铁匠铺被打造的精致。
虽然地面满是杂乱。
土胚风炉的左下角,专门留出一个洞,里面安置风炉。
风炉熔接一根铁杆伸出到外面,然后固定在竖起的石磨上凸起的一块,形成了一个轴承。
石磨
在河边两人高的水车,也伸出一个杆子,杆子与石磨的杆子斜着用铁环连到一起。
在河流的水力下,水车不停的运转,又带动了竖起的石磨转动,为鼓风机带去了源源不断的动力。
鼓风机则把空气大量的送入了高炉中,大大提高了高炉中的热度。
徒弟们知道。
这是师傅祖传的手艺,前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取消元朝禁锢,放开民间冶铁,于是民间冶铁业大发展,许多技术诞生,他们现在使用的就是那个时期发明的冶铁技术。
师傅说是整个大周也是数一数二的,就算有好的,也没多大区别。
至于鸟铳。
师傅也说了。
红毛鬼的火器用料差,仿造没有难度。
谁先仿造成功,谁就能获得三百两银子的奖励。
师傅又说了。
只要他们第一个仿造成功,每位徒弟奖励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啊。
看到刘二师徒们废寝忘食,连吃饭都顾不上,那管事摇了摇头,只能悄悄离开,不再打扰。
鸟铳的木托倒是简单。木匠们刨制了许多的木托和部件。
只等着铁匠师傅们的手艺。
刘二嫌弃大同这边的铁料是生料,有些熟料的工艺不行,自己亲自动手。
等铁料出炉,冷却成粗胚,再锻打为熟铁板。
成为了熟铁板后,重新加热至红热状态,按照红毛手里采购的鸟铳的大小和长度来进行锻打。
随后。
将铁板绕着固定的圆柱铁芯,也就是工匠们口中的“心棒”,卷成圆筒状,接缝处重迭约三层的宽度。
这个时候不能浪费时间。
必须趁热用铁锤敲击接缝,使重迭部分熔合,形成无缝管状,类似焊接工艺。
然后是加固枪管。
在枪管外部分段套上铁箍。
“这叫做节箍。”刘二向几名徒弟指点,“为了增强铁管强度,防止炸膛,你们以后谁要是少了这一步,捅出了篓子,千万不要说是我的徒弟。”
法不轻传。
不过火器不同于其他,刘二也不敢让徒弟们学了个半罐子手艺,最后牵连到自己。
徒弟们纷纷记在心里。
随着枪管尾部加厚,以承受火药爆炸的压力,接下来还要钻膛与打磨。
专门用来钻孔的钻床。
实际上不过是固定住了的木架子,类似于钻子。
钻子有舞钻、桯钻、管钻等等工具和方式。
管钻相比桯钻,管钻的钻孔效果更为精细,也就是目前的这种。
枪管竖立在木框中,并且固定住,木框上同样固定,并且对准枪管的特制长钻头,靠着人工拉拢绳索,钻头快速旋转,缓慢钻通枪管内壁,确保内壁光滑笔直。
这也是最费工夫的活计。
旁边盯着的刘二,皱起眉头,心里头琢磨,要如何才能改进。
到了这一步,刘二对自己打造出的枪管很有信心。
可是速度太慢了。
一名徒弟一个月才能打造出一杆枪管,累死累活,一个月也才十几杆。
要么是多招人。
多招人的话,技术就不能瞒着,每个人都要熟练,那技术就保不住了。
要么是想出更厉害的法子。
如果一名徒弟,每个月可以制造十杆,等于增加了十倍。
刘二想着想着。
又感觉到了不对。
就算自己琢磨出了新的法子,能让一名徒弟制造十杆鸟铳,那自己招募更多的人,岂不是能造更多的鸟铳
刘二不禁沉思。
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自己的手艺已经很高,一年可以拿到六十两,羡慕死多少人,但是六十两也到头了。
没见过工匠比商人还要富裕的。
也就比种地的强一些。
哪怕只几千杆鸟铳的订单,赚到的钱,也是自己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赚到的钱。
何况也不是每个月都有那么多活,每年都能拿到六十两。
否则自己也不会北上。
一笔订单就能赚到自己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两笔订单呢,三笔.
徒弟们开始用砂石打磨内壁。
一旁的刘二望着自己的几名徒弟,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一件事。
“好累。”
半夜。
刘二躺在床上,感到异常疲累。
以前从来没有如此费心过。
这个把月来的操心,比以前加起来的都多,想的事情太多了,算了,刘二不再犹豫,先把钱赚到手再说。
清理枪管的通条、火药壶、铅弹袋,包括扳机、火绳夹等小部件。
可以同时打造。
最费工夫的是钻枪管。
也就是别的部件都在等枪管,打磨好一杆枪管,就可以组装完成一支鸟铳。
“砰。”
刘二的徒弟们,在镇虏城外向着前方的木板使用新的鸟铳,随着射击的声音,铅弹射中了远处的一块大木板,并且穿透成功。
“砰。”
“砰。”
王信露出笑容。
鸟铳成功了,相信佛郎机也不远了。
来观摩的人不少,不光有军队的将领,许多商人也赶来了。
镇虏城的修建,大半年的时间,大同本地的大户和商人们,对王信军队的了解越来越深,甚至许多哨官的名字,人们也耳熟能详。
鸟铳的好处,以及未来的战争模式,别的不提,聚众昌的东家们门清。
“好啊。”
“与原来的鸟铳没有什么区别。”
李德兴评价了一句,然后看向身边的黄文,笑着问道:“黄守备,我有没有说错”
黄文是团山口的守备。
听说得到王信的信任和重用,团山口作为重要的两个关口之一,虽然目前比不上威远关,但是有了威远关的例子在前,许多人蠢蠢欲动。
“李东家的眼光真厉害。”
黄文竖了个大拇指。
两人哈哈一笑。
不远处的用几根竹竿撑起来的布棚子,薛宝琴捂着耳朵,眼睛却满是兴奋,看得不亦乐乎。
“哥。”
“声音好大。”
在外人面前,薛蝌不愿意对妹妹表现的太好。
万一别人认为薛家对女儿太过宠爱,对妹妹未来的婚事不利。
不过还是忍不住埋怨:“让你不要来,你非要来,要不要先送你回去”
“不要。”
薛宝琴立刻拒绝。
“他个书呆子都能忍得住,我难道还不如他。”
薛宝琴指着郑浩笑道。
薛蝌扭过头,看了眼郑浩。
郑浩听到薛宝琴说自己的话,满脸通红,说起话来也是结结巴巴。
“我我不是书呆子。”
薛蝌冷哼一声。
郑浩此人,仗着年龄大,看不起自己的能力。
平日里,自己和他较劲不少。
现在如此姿态,明显是妹妹的原因。
这两年里,妹妹大了些,越来越多的人见到妹妹后失态,薛蝌心里得意,又感到不喜。
听到薛蝌的冷哼声,郑浩仿佛被抓住了的小偷,毫无底气面对,不敢看薛蝌,更不敢看薛宝琴。
只听到薛宝琴说话的声音,郑浩就感到心都要快爆炸了似的。
“哥,你也别欺负人了。”
薛宝琴“咯咯”的笑道,笑声清脆。
薛蝌见妹妹的确不愿意回去,知道妹妹的性子,薛蝌也不再过多担心。
反而是郑浩。
听到薛宝琴为他说话,整个脸通红了,不敢抬起来。
薛蝌见怪不怪,习以为常。
等看到王信身边父亲的身影,薛蝌眼神露出一丝忧虑。
父亲的生意做得太广了。
原来在南方就马不停蹄,从内地到海外,如今又参与大同,还有京城,生意一路千里的大踏步,可其中的艰辛,薛蝌却心里难受。
薛家在聚众昌占两成的股。
为了这两成的股,父亲愿意拼命。
可将军是为了什么呢
将军只有半成的股份,至于军队的三成,属于的是军队,而不是将军。
薛蝌有点看不懂。
将军仿佛都在为别人做嫁衣,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得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