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我该怎么称呼你?

浴室水声响了很久。

褚嫣静坐在沙发上,背后的落地窗映照她稀薄的倩影。

“还不洗澡?”

窗玻璃上的倩影轻晃一下。

谢郁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洗完出来了,裹着浴袍坐进沙发,喝水,看她。

他的头发似乎长长了不少,最近没时间打理,刚洗了头,湿漉漉的刘海被归拢在脑后,露出白皙宽阔的额头,整个人添了几分不同于以往的硬朗,粗放。

褚嫣熄灭手机屏幕,起身去拿吹风机,“我先替你吹头发。”

“我自已来。”

她没理,执拗地插电,挡开他的手。

吹风机打开,褚嫣跪坐在他身侧,彼此膝头相碰,静默不语,少年苍劲茂密的头发从她指缝间划过。

屋子里只剩电机声和气流声,簌簌的,单调的,毫无情绪的。

头发快干了,她关掉吹风机,坐到他面前,细致地替他理刘海,拨到前面,打散,梳蓬松。

她突然噗嗤笑一声。

“快盖住眼睛了,像非主流。”她捧住他的脸,“我明天陪你去理发。”

谢郁白捉住她的手,拿过梳子,将额前所有头发往后梳,“不妨碍,换个发型就好。”

褚嫣脸上的笑意迟滞片刻,又恢复如初。

“郁白,你饿不饿?宵夜想吃什么?”

谢郁白静默一秒,眼底浮动困惑,“嫣嫣,你忘了,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

褚嫣一笑,“其实是我饿了。”

谢郁白凝视她,起身,“我去看看冰箱有什么。”

褚嫣拉住他的衣袖,将他扯回沙发,“算了,我又不饿了。”

他笑,“折腾我是不是?”

褚嫣钻进他怀里,清爽的山涧味,一如既往熟悉的馨香,让她有片刻安心。

她双手吊在他脖子上,鼻端凑近他清薄的皮肉,反复细嗅,似乎急于求证什么。

谢郁白后撤,拉开距离,她强势地围追堵截上来,眼眸介于清澈和迷离之间,作势要吻他。

谢郁白喉结一滚,不着痕迹地攥紧沙发皮革,但这次没躲。

唇瓣相贴的前一秒,褚嫣却停了下来。

她开始缓缓后撤,脸上挂着笑,眼里却蒙上寒霜。

“你怎么了?”

“是不适应这具身体,还是不适应我?”

谢郁白被问的定在沙发里,脊背僵硬。

他们无声对峙,空气里充满惊心动魄的味道。

良久,他终于开口,目光幽邃,“你知道我不是他?”

褚嫣得到确定的回应,心内一根细弦彻底断开,面色惨凝,腮颊紧绷,几乎要哭出来。

“我不至于分辨不出我爱的男人。”

他不说话,默默和她隔开距离。

褚嫣尽力克制嗓音的颤抖,“你是谁?”

“严格意义上,我是他,他是我,我们都是谢郁白。”

“……”

褚嫣再崩溃也要告诫自已找回理智。

其实对她来说,双重人格并不算离谱,至少比她重生回17岁这件事更居于合理范畴,她只是惊诧,上辈子她从来没见识过小白的第二人格。

“你为什么会出来……”她好奇,茫然,无措,“……我该怎么称呼你?”

他双手放于膝上,面无表情,“我说了,我就是谢郁白。人格切换的诱因我不清楚,但节点是在那辆法拉利撞过来时,我当时出现过一次,你很聪明,应该察觉了。”

褚嫣闭了闭眼,缓缓睁开,认命地惨笑。

“好,那我叫你全名,以示区分。”

谢郁白静静等她,仿佛知道她还有很多话要问。

褚嫣盯着他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怔愣,出神,愁容满面,一时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问起。

“我和小白的事情,你都知道?”

“我知道,”他点头,不乏幽默,“我知道你们不吃夜宵。”

褚嫣想起刚才无济于事的小聪明,简直欲哭无泪。

“他知道你的存在吗?”

“恐怕不知道。”

“你的存在,是为了保护他吗?”

“也许是这样。”

“你们还会再换回来吗?”

“我们是共存的,没有换回来的说法,只有谁掌控这具身体的说法。”

褚嫣蜷起双腿,抱住膝盖,“那……你能让他掌控这具身体吗?”

谢郁白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凉凉一笑,笑得她更加心慌。

“帮不到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切换,他能不能出现,全凭缘分。”

褚嫣被逼急了,“可他是我未婚夫!现在这算怎么回事?你把小白还给我!我只要小白!”

谢郁白起身,冷寂的双眼微垂,不理会她的叫嚣。

“如果我能知道怎么切换,当然不想出来应付这个无聊的世界。”

褚嫣赤着脚追上去,突然见他抄起拐杖,下意识就要躲。

抱住脑袋,才反应过来,他不是要打人。

他只是将拐杖掂在手里,反复观察,摩挲,苦笑。

“这东西,我的确没用习惯。”

不习惯归不习惯,他还是接受了,撑着拐杖调整步伐,往卧室里走。

“褚小姐,晚安。”

“……”褚嫣呆立在原地,看着他关门的背影,忍不住大喊:

“那是我的房间!”

门已然被带上,反锁。

褚嫣气不打一处来。

好在璞野园这套平层一共五间卧房,她挑了另一间主卧,也关门反锁,像是正式划清各自领地。

洗漱后,她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却是一夜无眠。

早晨七点半,褚嫣蹑手蹑脚地开锁,拉门,往外探头。

“早安。”

清冷的,低醇的,散漫的声线,引得褚嫣一惊,缩回门内。

知道男人已经看见了她,她索性不回避了,掖了掖睡衣的衣襟,走出来。

“早安。”

她盯着沙发上的人,见他西装革履,手端咖啡,在看财经时报,心里免不了还有最后一点希冀——

“你是……”

“褚小姐,一起吃早餐?”

褚嫣绝望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我没胃口,回房了。”

他站起来,挡住她的去路,高大的暗影投在她脸上,主动,强势,不可撼动。

褚嫣第一次发现,人格的切换竟然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气场。

她后退半步,一脸防备,“干什么?”

她改变不了现状,但却能积极厘清自已的立场——现在的谢郁白对她来说,只是个陌生男人,和他同一屋檐待一晚上,已经是她的极限。

谢郁白审视她那张充满警惕的脸,似乎很无奈,又尽可能地展示耐心:

“褚小姐,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