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第二卷
——“你分得清我和他吗?”
——“当然。”
——“你是不是挺讨厌我?”
——“谈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
——“我消失,你会高兴吗?”
——“……不要问这种让我为难的问题。”
——“我总是让你感到为难吗?”
——“也没有……”
——“那如果换他离开呢?”
——“那我会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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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二
“哥哥,我不想死……”
“别怕,我们不会死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嫣嫣……”
“嫣嫣,别哭,勇敢一点,等他们睡着了,我带你出去,好不好?”
“好……哥哥,他们把我绑的好痛……”
“忍一忍,靠到我这边来,哥哥想办法割开绳子。”
“哥哥,我们能逃出去吗?”
“一定能,嫣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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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中。
视线暗沉,呼吸虚弱。
浓重的消毒水味钻入鼻腔。
褚嫣强制自已睁开眼,从病床上爬起来。
脑部的钝痛清晰绵延,她抬手摸到一圈纱布,无意碰到伤口,倒吸凉气。
“嫣嫣!你醒了!”
严秀丽鼻音很重,眼睛又红又肿,泪水都来不及擦干净,站起身朝她小跑过来。
她从接到电话就开始哭,上了飞机也在哭,落地容城后赶到医院,看见病床上的女儿,更是哭到几乎晕厥。
“嫣嫣,你吓死妈妈了知不知道,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妈也不活了……”
“妈,您说什么呢?”褚嫣双手撑床沿,脸上虽然没什么血色,精神却不错,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你别乱动啊嫣嫣……”
“妈,郁白在哪里,我现在就要见他。”她挣扎,神情严肃而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
严秀丽按着她,“你放心,我来的时候见过他,他受了点擦伤,这会儿在做全身检查,应该没有大碍。”
褚嫣记得红色法拉利朝自已冲来时,谢郁白扑过来推开她,千钧一发之际,法拉利拉了把方向,漂移着冲向路边的垃圾桶,褚嫣被推到树干上,谢郁白却已经来不及躲避横移过来的车尾……
褚嫣不相信母亲的话,严秀丽拗不过她,只能扶她下地。
褚嫣顶着脑袋上的鼓包,不顾一切往外走,刚推开门,撞上褚耀邦和谢钧。
两人异口同声,“嫣嫣,醒了?”
“亲家公,嫣嫣担心郁白,想去看一眼,我扶她过去。”严秀丽跟在后面解释。
谢钧连忙制止,“他在二楼,我让他上来就是,嫣嫣回床上躺着,他没什么大碍,你才该悠着点……诶!嫣嫣!”
褚嫣甩开母亲的胳膊,往电梯口冲。
严秀丽苦笑,“随她去吧,不看一眼,她不安心。”
褚耀邦望着女儿的背影,神色严峻阴沉,“好好的晚宴,怎么会弄成这样。”
谢钧没替两位亲家照顾好女儿,内心有愧,“肇事人和车辆都被控制了,具体动机还在调查,今晚是谢家的疏漏,我实在惭愧,让嫣嫣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严秀丽再心疼女儿也知道分寸,挽着丈夫,一面安抚,一面表态,“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何况是郁白救了嫣嫣,两个孩子都平安就好。”
褚耀邦收敛神色,叹气,“一定要查清原因,监控我看了,这显然是蓄意伤害,冲着嫣嫣来的。”
谢钧严正点头,“亲家放心,谁敢害她,是跟整个谢家作对,我绝不放过。”
二楼。
谢郁白出检查室,迎面一个人影扑过来。
少女紧紧抱住他,手臂箍在他背上,浑身解数,勒得他微微皱眉。
安岚走过来,“嫣嫣,郁白身上有伤。”褚嫣慌乱地后撤,“对不起小白,没弄疼你吧。哪里受伤了,我看看。”
谢郁白摇头,“我没事,擦破点皮。你还好么?”
褚嫣顶着纱布,跟他一起摇头,看上去自欺欺人,略显滑稽。
谢泽青从电梯出来,直奔弟弟弟媳这里,风尘仆仆,眉头紧锁。
他刚才去楼上没找到褚嫣。
“胡闹,上楼躺着,乱跑什么。”
他的语气很严肃,安岚蹙眉,“她是你弟媳,担心你弟弟,有错吗?”
谢泽青面皮紧绷,眸色冷凝,“脑震荡,没过观察期,她不在意,你们也由着她?”
安岚没话了,转头扶褚嫣肩膀。
“嫣嫣,你上楼吧,好好躺着,别叫你父母担心。”
褚嫣不肯走,“我有话想对郁白说……”
“你说。”谢郁白摩挲拐杖,静静等她。
褚嫣看一眼安岚和谢泽青,开不了口。
“我们一会儿回家再说。”
谢郁白沉默两秒,“叔叔阿姨来了容城,我暂时回老宅住。”
褚嫣微怔,安岚却惊喜,掏手机往走廊去。
“我让佣人打扫铺床,这下热闹了,兄弟两个都回家住……”
谢郁白轻拍她的手背,“遵医嘱,乖一点。”
褚嫣被谢泽青送进电梯,梯门即将关闭那一刹,她看到谢郁白正在听安岚说话,沉静的侧脸,清冷又迷离。
颧骨一道擦伤,使他整张脸多了点英气,野性,蓬勃的味道。
“小白,我明天去老宅找你!”她在电梯里喊。
谢郁白转过来,朝她点头。
她回到病房,褚耀邦难得伺候一回女儿,替她倒水,铺床,掖被子。
“在医院观察一晚,爸陪着你。你妈明天在家炖天麻汤,给你补补。”
褚嫣躺平身体,眼睛盯着父亲。
“爸,我做了一个梦。”
褚耀邦不甚在意,弯腰摆正她的拖鞋,口中应着,“别去想噩梦,明天就忘光了。”
“那不是噩梦,那是我丢失的记忆。”
褚嫣一句话,褚耀邦弓着身体僵在原地,缓缓抬头。
视线相交,他有些紧张,“嫣嫣,你说什么。”
褚嫣言简意赅地陈述,“爸,我小时候,被绑架过。”
褚耀邦抓住床沿站直身体,冰凉的金属护栏握在手心,刺激得他快速恢复理智。
“嫣嫣,那是噩梦,别多想。”
“爸爸,不必瞒我,绑我的人是你的仇家对吗?我想起来好多事情,但现在脑子里还很乱,很多画面都没有拼凑完整,我唯一知道的是,我很幸运,有个男孩救我离开,我跑出去了,他却摔断了腿,我当时扔下他了,爸爸,我是混蛋……”
褚耀邦从一开始的心虚,到越听越困惑,扶起女儿的肩膀,眉宇凝重又不解。
“嫣嫣,哪有什么男孩,你记错了……”
“爸爸向你坦白,那桩绑架案发生在你五岁,是爸的仇家没错,歹徒因为分赃问题发生内讧,在造船厂互相开枪扫射,死了两个,逃了一个,你被他们打晕藏在芦苇荡,最后警察救了你……”
“不是这样!”褚嫣坐起来,起得太猛,头痛欲裂。
“是我自已不辨方向,逃进了芦苇荡,我听见枪声……我以为那个救我的男孩被他们杀了……我无法原谅自已……我吓坏了……”
她嗓音颤抖,破碎,粗粝如沙。
褚耀邦是真的懵了。
警方结案时,案情说明白纸黑字,他压根没听说过这桩绑架案有两个受害人。
“嫣嫣,你记错了……”
褚嫣面色惨白,自顾自地笑,“幸好他没死,幸好他还活着……”
“你怎么知道他还活着?”
“那个小男孩,是郁白。绑架和断腿的无妄之灾,都是因我们而起。”
褚耀邦瞳孔紧缩,身体僵直,震颤。
“爸爸,我们褚家,害惨了他。”
褚嫣静静凝望父亲。
悲喜不辨。
平静的深海之下,地动山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