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婚后（4）
沙发上，许辞音有点走神。
说实在的，这批实习生，进公司还没半个月，她压根没看出来，也不觉得小李会对自已有什么想法。
毕竟在社会上摸了几年鱼，跟这帮还没出校门的实习生比起来，虽说就大了四五岁，许辞音莫名觉得自已跟他们差了辈。
退一步讲，哪怕没结婚、没遇上裴璟，她都不会有跟他们谈恋爱的想法。
也就裴璟这种热衷于吃飞醋的，每天闲得没事爱胡思乱想。
就算不明说，无论是当傻子的那半年，还是现在，他心里那点别扭的、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患得患失，许辞音都清楚。
结婚前，两人回了趟鹭城，去见了见他外婆。
外婆上了年纪，吃过饭，爱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歇息。
许辞音陪她晒了一下午太阳，顺便认真打量了半天裴璟小时候住过的院子。
外婆对院子里的一花一木都了解，随便指着个物件，能絮絮叨叨讲大半天。
靠院墙的鸡爪槭，别看现在郁郁葱葱，当年被某个小孩上房揭瓦，叶子差点被薅秃。
“那小子小时候啊，犟得很，面子还薄，做错了事，你训他两句，头一扭，嘴咬得死紧，也不说话，等你什么时候训完了，去做点别的事，他就自已找个角落，蹲在那抹泪。”
当时，听完这些话，许辞音笑了一会，还在心里默默琢磨。
从几岁长到二十几岁，那副倔样一点都不带变的。
“他五六岁的时候，就爱在我这院子里搞破坏，那不，那边养鱼的大瓷盆，这都是换的第三个了。”
“我也不怪他，小孩吗，上蹿下跳的年纪，整天被拘在我这，连个玩伴都没有。”
“那个时候，我女儿那公司刚起来几年，做生意，哪有不树敌的，尤其是之前跟着他外公的那些人，心眼没个好的。”
“小璟在外面，上下学都容易被那些人盯上，没办法，就送到我这，一周请几天老师，教他认认字，读读书，一直到要上学的年纪......”
说到这，她把果盘往许辞音那边推了推。
“我打小看着他长大，这孩子，没坏心眼，就是越长大，脾气越随他妈，有点什么事都不爱跟人说......”
当时，裴璟回总部开会述职，许辞音就陪外婆在院子里，听她讲了很多裴璟小时候的琐碎事。
小院很僻静，私密性也好，几面高高的围墙，像跟世界隔绝了一般。
她听外婆说，说裴璟小时候总盼着妈妈来看他，等裴韵真回家的时候，又故意躲进房间，怎么叫都不出来。
许辞音心里莫名有点发酸，又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她想起很多个瞬间，白天，夜晚，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时、晚上相拥而眠时，裴璟总会莫名其妙蹦出几句问过很多次的问题。
“音音。”
“嗯？”
“你能不能一直都喜欢我。”
如果是看电视的时候问，许辞音心情好，还会安抚似的地亲他两下。
要是赶上困得不行快睡着的时候，她一般都是照着裴璟腰间拧一把，然后把人抱紧一点，迷迷糊糊嘟囔两句。
“睡不着就出去把地拖了，少在这烦我......”
在许辞音读过的许多爱情故事里，幸福的结尾好像都是一场盛大的婚礼，两本薄薄的证件。
但等自已真正经历过后，她才明白，她的生活好像并没有因为这场婚礼改变很多，裴璟也是。
他依旧会在言语上，在日常的点点滴滴小事里，在爱她的同时，或小声或别扭地反复向她确认，你会不会一直爱我？
没有那些假大空的“真爱瞬息万变”、“珍惜现在就好”，她知道，他眼巴巴看着她，渴望得到的回答永远只有一句话。
所以，许辞音不会被这个问题难住，也从不吝啬回应。
“是这几天出差耽误了，要不然这批实习生，公司早就排了表，每个人都有自已的师父，到时候他也没理由来找我了，放心吧。”
裴璟上一秒还枕在她腿上，听到这句话，不但没有高兴，反倒径直坐起来。
“你们公司怎么这样，带一个人就够累的了，还要排班，你们组本来人就少，岂不是一个人要带好几个？”
裴璟知道，许辞音公司这半年发展势头不错，多招了不少人。
一想到到时候，五六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围着他老婆转，一天到晚微信响个不停，说不定晚上还要出去聚个餐什么的，裴璟就郁闷得不行。
可怎么着都不能对老婆的工作指手画脚，他自我和解半天，最后蚊子哼哼似的嘱咐道：
“那你跟他们吃饭的时候不能喝酒，我发消息必须回，九点就得回家，我去接你。”
“还有，除了工作上的事，不能跟他们聊天。”
许辞音跟着坐直身子，一脸诧异地问他：
“跟谁去吃饭？”
也算是某种默契，反应了一秒，她居然明白了裴璟的顾虑。
“想什么呢，我们又不是给公司白干活，带实习生是自愿的，拿补贴的，带四个人，一个月工资多一千六。”
眼看着裴璟多云转晴，许辞音往后一靠，整个人贴在沙发上，补上了最后一句。
“我又不缺这钱，愿意带的人自然会多带几个，再说了，实习生又不都是男的，我们公司这一批，招的还是女生多一点。”
像是被什么惊喜砸中，裴璟往旁边挪了挪，没骨头似的，又躺回许辞音怀里。
“老婆，你真好。”
许辞音抬手，把他的头发揉得一团糟，最后恨恨道：
“咱俩是正大光明领了证的，你能不能强硬点，就算提点过分的要求，正常情况下，我也得先以你为第一位啊，成天说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话。”
裴璟抬头，稍微坐直身子，熟练地贴上许辞音的唇角。
蜻蜓点水似的一吻，他喉结滚了两下，蹭了蹭老婆的鼻尖。
“真的吗？”
许辞音眨眼。
“这有什么可说谎的？”
裴璟想了想。
“那能不能把他删了？”
许辞音抬手，作势要揪他的耳朵。
“你给我找事是不是？”
裴璟装得可怜，躺回她怀里，又仰头贴了贴老婆的下巴，抿着笑道：
“是你自已说的，以我为第一位。”
许辞音瞪他一眼。
“我反悔了，撤回。”
裴璟又坐直身子，讨好似的亲了许辞音脸颊一下。
“我刚才乱说的，老婆。”
许辞音把脸转过去。
裴璟胡搅蛮缠似的，低头亲她的脸，嘴上哼哼。
“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忍了半天，许辞音最终没憋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收敛了一下表情，她捧住裴璟的脸，上下端详几秒，最后慢慢开口，尾音有点上翘。
“干什么，一副小狗样。”
好好的一个晚上，腻歪了一阵，许辞音按开电视，随便找了部综艺当背景音，一边看，一边跟裴璟讲自已出差发生的事。
“我跟你讲，我们订的那家酒店，早餐自助真的不怎么样，看着就不好吃，我让餐台煮了碗面，结果咸得不行，得涮水吃。”
澜韵在湖市也有不少连锁，当时选址前，他们对周边做过调研，对于那边几家竞品酒店，裴璟有点印象。
“哪一家，记得名字吗？”
靠在他怀里，许辞音解锁手机。
“这个，我在霖市也住过，当时明明感觉还不错。”
裴璟摇头，一副很熟悉的样子。
“他们家不行，早餐是外包的，都没培训过，找的那个餐饮公司也不怎么样，我们当时去考察过。”
说罢，他低下头，脸在老婆颈间蹭了两下。
“怎么不去住自已家的？”
一边看电视，许辞音随口回他。
“超公司预算了，我又不是去度假，早出晚归的，总不能半夜偷偷溜出去，大清早再赶回来跟他们集合吧？”
说罢，她还仔细琢磨一会。
“不过你说的也对，我都没想到，等下次出差，我就去刷卡住，直接升行政套房。”
裴璟不爽，低头蹭了蹭她的脸，控诉道：
“你昨晚还跟我说，这是最后一次出差。”
许辞音顺毛手法很熟练。
“不都跟你说了吗，我这个岗位，本来就没什么好出差的，只是公司这次缺人，我暂时补上，我说下次出差，只是个假设，空头支票，明白吗？”
“再说了，又不只是出差，下次咱们出去玩也能住啊。”
裴璟依旧耳根子软，三两句话就被哄好，又低下头，跟老婆商量起假期去哪玩合适。
玄关那边还堆着不少没拆完的快递，刚才被小李一个电话打断，后面又得哄人，许辞音彻底把它们抛在了脑后。
陷在沙发里看了会电视，整个人越躺越懒，原本想着明天拆，揉着裴璟的耳垂，许辞音突然想到件事来。
“对了，外婆前几天还给我发消息，说寄了点相册过来。”
裴璟一愣，转头看她。
“不是说明天到吗，连带着腊肉一起寄过来的？你和哥小时候的相册？”
许辞音摇头，抿着笑看他。
“不是啊，是你外婆，鹭城那边寄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