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二章 人情
八重神环在特雷姆希尔周身流转，被圣火熔炼的神力也已是恢复大半。感知到诸神的气息正在火速逼近，特雷姆希尔没有犹豫，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原地。
祂降临在深渊般的巨坑边缘，神圣的羽翼绽放出令星辰失色的浩然光辉。祂望见，濒死的野兽在血泊中反常地抽搐着，猩红兽瞳中倒映的神圣身影突然扭曲，就像是淤泥沉积的池水被无形的力量搅动，一瞬间变得浑浊不堪。
神明的眉宇骤然紧蹙，在祂全知全能的感知中，野兽破碎的躯体深处正涌动着某种悖逆神理的伟力。特雷姆希尔的手臂瞬间化作裁决之刃，以超越流光的速度闪现至野兽身前，光刃带着裁决万物的威能于万分之一秒的瞬间轰然斩落。
“锵——！”
金属交击的轰鸣震碎方圆百里的焦土，那本该碾碎野兽身躯的神罚之刃，此刻竟被一柄缠绕着浓郁死气的剑刃格挡。
“人神剑·阿姆希图斯？”
特雷姆希尔感到诧异，不止如此还有那持剑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奄奄一息的野兽——他的身躯浑身沐浴在圣洁的金色光焰中，他的气息不再暴戾，双眼也不复猩红在此刻变得澄澈如镜。
“这是？”
祂的神眼，透过事物的本质，望见那残破的躯壳中，无数燃烧的灵魂丝线在那股力量的牵引下，正以战场上的绝望为燃料，编织着名为奇迹的图谱——
【星火之加护】：可将承受伤害的30转化为魔力储备
【誓约之加护】：当守护特定对象时全属性提升300
【逆理之加护】：被神性存在攻击后自动学会该招式
【共鸣之加护】：与接触过的武器产生永久羁绊（无视距离召回）
【万象之加护】：可听懂所有语言并与万物对话
【逆鳞之加护】：全属性会随着伤势越重逐步提升
【避疫之加护】：不再受到异常状态影响
【僭越者之加护】：能穿越所有结界屏障
【摄界眼之加护】：能预见未来10秒的所有可能性
——四十九重加护之力在此刻完成共鸣，化作光环在野兽身后交织成无上意志的冠冕。尔后被注入手中剑刃，剑身迸发出魔力的奔流，将特雷姆希尔的神躯撼动，圣洁的羽翼在冲击波中剧烈震颤，竟被这股力量硬生生震退数百米距离。
“人类的勇者。”特雷姆希尔轻轻甩手，缠绕其上的死气如同晨露般轻易蒸散。祂透过沸腾的能量乱流投来注视，金色的神眼中倒映着野兽体内那个燃烧的灵魂。神谕般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意外的兴味：
“倒是有趣。本该湮灭的星火，竟在罪孽的血脉中重燃。”
祂的视线扫过格瑞特手中嗡鸣的长剑。
“以弑神者的躯体为舟，载着未竟的使命归来这份执念，确实配得上勇者’之名。”
“勇者可以接受失败——”格瑞特的声音从野兽的喉间传出，沙哑却坚定，“但绝不会轻易屈服！”
说话间格瑞特感受着灵魂与这具躯体的奇妙共鸣，就在方才他还担心巴龙的身体恐怕会承受不住如此庞大的加护之力，意外的是担忧的排斥反应并未出现，他的灵魂所支配的这副躯体，此刻正展现出远超他原本身体的适应性。
每一道加护之力都在血管中奔涌沸腾，如同归巢的群鸟般自然契合。这份超乎寻常的共鸣让格瑞特心中掠过一丝疑虑，或许巴龙的身份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复杂。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格瑞特知道自己的时间有限，依靠着巴龙为避过特雷姆希尔的窥视，而融入体内的超越碎片的力量，他的灵魂得以暂时维持稳定，而「终末」的气息也在同时干扰着特雷姆希尔对加护的掌控权利。
格瑞特微微压低身形，剑锋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燃烧的弧光。他的眼神无比专注，左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却异常稳定地架住剑柄。
格瑞特很清楚特雷姆希尔为什么没有立即出手，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空气中涌动的神力正在迅速复苏。特雷姆希尔看似从容的姿态下，那八片羽翼末梢细微的痉挛，暴露了祂此刻真实的处境——拖延时间！
（果然）
巴龙体内的那股血脉之力，与这份纠缠人类命途的诅咒——勇者的伟力交叠，两股力量的融合，令特雷姆希尔产生了忌惮。
尽管难以适应独臂的现状，但眼下格瑞特已无暇顾及，在他看来这恐怕是能够战胜对方的唯一契机！
“轰——！”
骤然天际裂开数道神光。一众神明终于赶到战场，祂们俯瞰着已成废墟的人类城市，眼中闪过一丝惊悸。
“阻止祂！”诸神的神音在虚空中震颤交织，祂们凝视着特雷姆希尔愈发炽烈的神躯，那无上光芒所及之处，世间万物都在无声消融。几位神明的身躯已经开始出现晶化现象，神格碎片如雪花般一点一点地飘散于世间。
森林母神引导众神将目光投向深渊。在那里，祂们看见，方才还狂暴失控的野兽此刻意识竟恢复了清明。染血的瞳孔与诸神视线交汇的刹那，双方都读懂了彼此眼中的决意——
（先解决共同的灭世之劫）
（再清算彼此的血仇）
这个默契只维持了万分之一瞬，却已足够。
“唰——！”
格瑞特的身形骤然模糊，四十九道加护光环如涟漪般层层绽开，在他背后交织成璀璨的法则之轮。他的剑刃划破时空，拖曳着暗金色的轨迹，以超越认知的速度瞬间斩向特雷姆希尔！
诸神的攻势如星河倾泻般紧随而至——
大地之现神震碎岩层，无数黑曜石尖塔破土而出，熔铸成贯穿天地的审判之矛；森林母神召唤参天古树，漫天翠绿藤蔓化作法则的锁链；织梦女神挥动手臂，梦境旋涡遍布战场，凝固成千万块棱镜，折射特雷姆希尔神格的棱镜；更有现出本体的古神舍弃所有技巧，以最纯粹的蛮横姿态冲撞袭来。
然而，面对诸神与格瑞特联手发动的毁天灭地攻势，特雷姆希尔只是轻蔑地抬起双手。祂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不是在抵御灭世之击，而只是要拂去衣袖上的尘埃。
“徒劳。”
随着这声轻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众神惊骇地发现，那些足以撕裂星辰的攻击，竟在距离特雷姆希尔三尺之处诡异静止。
格瑞特的剑锋同样无法寸进，剑尖距离特雷姆希尔的心口仅剩毫厘，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永恒之壁。
特雷姆希尔的手指轻轻一弹，所有攻击瞬间倒卷而回。黑曜石塔粉碎成沙，藤蔓锁链枯萎凋零，梦境棱镜全数崩碎，庞大古神被自己的冲势反震得倒飞出去，撞碎数千里之外迭起的群山。
在那之中，唯有格瑞特抵抗住了特雷姆希尔的反击，通过【摄界眼之加护】他能够预读未来十秒将要发生的一切动向。
在被震飞的瞬间格瑞特拧转腰身，他借着反冲之力猛然折返，剑锋在身后拖曳出一道燃烧的轨迹。
然而，“锵——！”金铁交鸣之声响彻云霄。
特雷姆希尔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柄流光溢彩的长剑，完美架住了这记斩击。在双剑相抵的瞬间，格瑞特的瞳孔骤然收缩，那竟也是人神剑·阿姆希图斯！
特雷姆希尔手中的人神剑流转着晨曦般纯净的光辉，剑身晶莹剔透如初雪锻造，每一道纹路都闪烁着创世之初的圣洁。这是尚未经历百年神战的阿姆希图斯，剑刃上不染人族之业，加护铭文澄澈得能倒映出星河。
格瑞特的指尖微微发颤。他手中那柄来自未来的同源之剑，此刻正发出宿命般的悲鸣。两柄剑在虚空中相抵，形成鲜明到刺眼的对比：
一边是未经玷污的圣洁之光
一边是饱经沧桑的血色锋芒
一边铭刻着神赐的祝福
一边纠缠着人族的业障
“看清了吗？”特雷姆希尔的声音仿佛从遥远时光彼端传来，“这才是它原本的模样。”
话音落下，特雷姆希尔手中人神剑光芒大盛，剑身上的加护铭文接连亮起。格瑞特惊觉自己剑刃上的对应铭文正在消退——过去的圣剑，正在抹消未来之刃的存在根基！
格瑞特见状猛然撤剑后跃，却在空中突然变招。他故意让纠缠死气的锋刃划过自己左臂，沾染野兽血液的剑身顿时腾起黑红色的烈焰。
“那又如何！”
格瑞特神色一凝，迎着圣洁剑光逆势而上，周围的空气发出尖锐的嘶鸣。
双剑再次相撞，这次迸发出的不再是清脆铮鸣，而是时空错位的撕裂声。过去与未来的法则激烈对冲，在交战中心撕开一道又一道绵延千里的空间裂痕。
“叮叮铛铛——！”
格瑞特挥剑持续不断地发起攻势，皆被特雷姆希尔挥出同样的利剑所抵挡。
在这被神力扭曲的时空里，短短一瞬便已上演千万次生死交锋。每一次剑刃与圣光的碰撞，都在野兽残破的躯体上刻下更深的伤痕——左肩胛骨支离破碎，白森森的骨茬刺穿焦黑的皮肉；右腿肌腱寸寸断裂，每迈出一步都在虚空中拖曳出猩红的血珠。
格瑞特的灵魂之火如风中之烛般摇曳，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飞速流逝。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却仍死死锁定着特雷姆希尔神躯上每一丝能量的流动。眼前光明神祇的威能，比起全盛时期的魔王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已经失败过一次，这一次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就在他准备发起最后一搏时，时空突然在他眼前撕裂。【摄界眼之加护】被动触发，一幅未来的画面强行闯入意识：无数神圣的光芒从背后贯穿他的胸膛，而偷袭者竟是——
“你们？！”
格瑞特猛然抬头，只见天际的众神突然调转攻势。诸神的抵抗力不比格瑞特，随着特雷姆希尔力量的回归，祂们的半边身躯都几乎已在光芒中溶解，祂们经受痛苦的折磨，却仍挣扎着将神力对准了他。
“光明神大人！”大地之现神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战栗，“若我等助您诛杀此獠，可否宽恕方才的冒犯？”
其他神明也纷纷附和，祂们的神躯在无上光芒的照彻下不断崩解，却仍卑微地低垂着头颅。祂们单膝跪倒在地，就像是一群悔过的信徒，摊开双手将各自所执的神器虔诚奉上。
“这些家伙！”格瑞特的心沉到谷底，他没想到这些高傲的神明，居然会选择在此刻倒戈，并卑躬屈膝地试图祈求得到特雷姆希尔的宽恕。
特雷姆希尔保持着意味深长的沉默，金色的神瞳中流转着莫测的光芒。而这份沉默，却在诸神眼中却成了默许的信号——误以为这是光明神给予祂们的考验，需要祂们表现出自己的诚意。
“为了神域的荣光！”冥神率先出手，祂残缺的右臂化作闪烁寒光的暗镰，身躯化作魅影瞬间朝向格瑞特绞杀而去。其余神明见状纷纷效仿，皆是拼尽最后的神力发动攻势——所有杀招尽数指向那道孤身奋战的身影。
格瑞特的独眼中倒映着铺天盖地袭来的神罚，前方是特雷姆希尔毁天灭地的圣光洪流，后方是诸神背信弃义的致命围剿。染血的嘴角扯出一抹惨笑，他握剑的手因力竭而微微颤抖——
在他以为自己将要在这里止步时，“轰！！！”
一道伟岸的身影骤然撕开虚空，闪身出现在他的身后。那人披着残破的披风，布满伤痕的手臂却稳如磐石般转动着长枪，硬生生为格瑞特挡下所有来自后方的攻势。
那道身影如山岳般矗立在格瑞特身后，伟岸的躯体紧贴着他的后背，传来古老而厚重的神性气息。
——百川之古神·奥列蒙多斯！
“小家伙”古神的声音像是千万条江河同时在耳畔奔涌。
“你身上有故人的气息。”
格瑞特正全力抵挡着那如汹涌浪潮般袭来的圣光冲击，闻听此言，身形不由微微一滞。不过，他很快便明白过来，对方所指的并非自己，祂是在和巴龙说话。
“埃勒斯塔忒，我曾欠祂一份人情。”祂的声音低沉而悠远，似穿越了无尽的时光与虚空。
“而现在，也到偿还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