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住下来吧
热水冲刷在身上冲散了一身的寒意，却没有让她冰冷的心稍稍缓和。
心口撕裂般的疼痛，终是让她忍不住蹲在花洒下再次落泪。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是头顶的花洒洒下来的水已经不再是温的。
磨砂玻璃门外始终能看到一道模糊的身影，虽然有稍许的佝偻，却让顾人语觉得无比安心。
“孩子，大妈做了饭，你洗好了一起出来吃点吧。”
大妈和蔼温柔的嗓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了过来，顾人语抬手胡乱抹了把眼泪，嗓音沙哑的回应：“好，谢谢大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前虽然和大妈是邻居但并未说过几句话。
不是大妈不理她，而是当时刚刚落魄的她总是下意识的逃避着大妈。
也许是怕被嘲笑，也许是巨大的落差让她有了羞耻感。
总之，当时的她其实是冷漠疏离的。
可如今看着大妈脸上和蔼的笑容，她竟忍不住想要靠近，甚至不忍心拒绝她的每一点善意。
看着桌子上炒的绿油油的青菜和香气四溢的鲤鱼，顾人语并没有什么胃口。
但大妈帮她夹了一碗的菜肉，她还是一点点全吃了。
大妈看着，脸上的笑意更浓：“怎么样？我手艺还不错吧？我儿子，女儿和女婿都可喜欢吃我做的饭了，他们说我做的饭有一种特殊的味道，叫……”
“妈妈的味道。”顾人语突然小声呢喃道。
大妈神色一顿，随即笑着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妈妈的味道，他们说在外面吃谁做的饭也没有我做的好吃。”
顾人语用力点下了头：“嗯！好吃！”
“那再多吃点。”大妈又连着给顾人语夹了好多肉。
顾人语吃的鼻尖发酸，却始终没有拒绝。
大门口突然传来响声，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大喇喇的将湿哒哒的旅游鞋甩的东一只西一只，嘴里还大声嚷嚷着：“妈，做好饭了吗？我快饿死了！”
大妈和顾人语同时扭头看向玄关处。
“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没个正行？说你多少次了，回来别把鞋乱扔。”
虽然是责怪，但大妈的语气里始终带着幸福的笑意。
不得不承认，顾人语是羡慕的。
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满面春风的走了过来。
男人穿着纯白卫衣，下身是宽松的牛仔裤，不是什么名牌，但穿在他的身上是那么的温暖耀眼。
不同于陈北质那样成熟男人的攻击性长相，男人的面容更白净，更随和，也更温柔，就像他此时嘴角的笑容，亲切的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他。
男人终于发现了顾人语，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是你啊？”
顾人语一怔，反应过来之前住这里的时候可能他也见过自己，只是自己没印象了而已。
出于礼貌，顾人语放下碗筷轻轻点头：“你好。”
“哎哎哎，不用这么客气。”
刚才还无拘无束的男人突然就变得扭捏起来，就连坐在大妈身旁的姿势都是中规中矩的，看的大妈直撇嘴。
男人却像没看到似的，只看着顾人语，笑的灿烂。
“你不是搬走了吗？难道又搬回来了？”
男人的语气里隐隐透着期待，大妈看了眼自己的儿子，笑而不语。
顾人语却全然没注意到母子俩私下底的互动，只是握着筷子，轻轻夹起碗里的青菜：“没有，我只是……不知道该去哪儿。”
“没地方去？”男人的声音都激动了：“那你可以先住在我家，反正我姐也不回来住，你可以先住在她房间。”
“那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都是邻里邻居的，就该互帮互助，你说是吧妈？”
男人突然询问旁边的大妈，大妈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笑着点头：“对啊孩子，我儿子说得对，既然你来到了我家那就是咱们娘俩有缘分，你就住下吧。”
顾人语最终还是没忍心拒绝大妈的好意。
或许是他们的眼神太清澈，也或许是他们的笑容太善良，一向防备心很重的顾人语竟然轻易就相信了他们。
还沉浸在痛苦折磨中的顾人语并未发现，她点头的时候，坐在对面的男人眼神都亮了。
大妈家并没有新的四件套，只从柜子里取出了一套洗干净的，大妈生怕顾人语嫌弃，小心翼翼的解释：“因为我女儿女婿家就住附近，平时不过来住，所以就没买多余的四件套，你先将就着用用，等雨停了我就让旭弘去买。”
陆旭弘，大妈的儿子。
顾人语连忙摆手，将四件套接了过去，一股淡香的洗衣液味道也跟着飘了过来。
“这样就很好了大妈，您能收留我已经帮了我大忙了，我怎么会嫌弃呢。”
“那就好那就好。”大妈听顾人语这么说，终于放下了心，笑着道：“孩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大妈，您叫我芽芽就好，我父母都是这么叫我的。”
“好好，芽芽，真好
听的名字。”大妈越看顾人语越喜欢。
这孩子年纪轻轻就遭受了这么大的家庭变故，却依然坚强善良，孝顺父母，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是坏人呢？
“那芽芽，你先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儿吧，不过不许再胡思乱想了，知道吗？”
“知道。”顾人语终于勾唇露出了一丝笑容：“谢谢您，大妈。”
看着房门重新被关上，顾人语脸上的笑容终于再也维持不住，浑身的力气好像瞬间被卸去，直接瘫坐在床上。
窗外的天还阴沉的厉害，暴风雨并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陈北质孤零零站在街角的身影。
其实当时她并没有直接离开，她站在拐角后，亲眼看见陈北质口吐鲜血倒在了秦严的面前。
她下意识想要冲过去，可理智在那一刻却占了上风。
她不能允许自己去关心杀父仇人。
她做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明明他们那么相爱，明明他对她那么好！
为什么一个人连爱都装得出来？为什么要这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