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裴晟从外面拾来一堆新的枯草堆,他半蹲在床前,将枯草一层层捋顺。


枯草在他手中发出细碎的响,偶尔蹭过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原本寒酸的床铺经裴晟的手一摆弄,倒显出几分难得的妥帖来。


沈出莹抱来一堆新拾的枯草。屋里仅一张能睡人的木床,她目光扫过去,默默将草堆转到屋外,将就铺在地上。


现下虽顾不得许多,但“两个”大男人跟一个女子睡在一屋总归不好。


就在这时,灶屋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苏以踉跄着退出来,捂着嘴,脸色发白。


“锅底……”她嘴唇哆嗦着,指着那扇门,“有一窝头发,湿的,还在动。”


苏以死死咬住嘴唇,尽力不发出更其他声响,怕惹来什么摆不掉的麻烦。


沈出莹下巴朝苏以抬了抬:“你手里还攥着锅盖。”


“天呐……”


苏以触电般松开手,锅盖“咣啷啷”滚到沈出莹脚边。


听见动静,裴晟从屋内探出头,让苏以过来。


看见裴晟,苏以找到了点主心骨,眼中含泪,小步快踱地朝裴晟跑过去。


沈出莹弯腰拾起锅盖,往灶屋走去。


锅内确有一团水草似的头发缓缓蠕动,像是要顺着锅沿爬出来。


沈出莹没学过什么让亡灵安息的咒语,思来想去,念了句“阿弥陀佛”,随后将锅盖覆上。


“你睡床。”裴晟对苏以道。


苏以还要推辞,她实在怕极了,虽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私心想跟裴晟睡在一个屋里,可这也无可厚非,痴情而已。


她正想说什么,却见裴晟转身离开,还顺手把门关上。


“我们就在外面守着,你不会有事的。”


苏以紧了紧拳头,也不好说些什么。


大门后,沈出莹翘着腿躺在草床上,见裴晟过来,她故意往中间一横,占了大半位置。


言下之意是床太窄了,挤不下两个人。


草床是她自己铺的,尽管铺的不够平整,高一处低一处,有些硌人。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才不想跟裴晟分享一席之地。


沈出莹:“大人,这地挤得很。”


裴晟:“知道,你委屈委屈不就好了。”


沈出莹手臂往后一支,她转过头,自下而上地望向裴晟:“大人,我可是为了你才进来的。”


裴晟垂眸,静静站在那儿:“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沈出莹摇了摇脑袋,表示否定,她空出一只手,立起三根指节:“不够,我要三个人情。”


“可以。”裴晟伸手拍掉她的三个人情。


沈出莹手背轻轻一疼,她缩回手:“你答应地这样爽快,倒显得我趁人之危了。”


“怎么,反悔了?”裴晟。


“是嫌自己要的少。往大了说,大人都轻易走不出的东西,谁进来一圈不都是九死一生——”沈出莹刻意将声音拖长。


“你难道没有给自己留后路么?”


裴晟的声音很轻,浮在空中,既不像质问,也不像关切。


沈出莹听了,嘴角仍扬着笑,眼风却斜斜地往旁边一溜:“大人这话说的,这就见外了。”


她不过就是进画前口渴,喝了杯水。又发现手指被什么划伤,不小心往杯盏里滴了血而已。


不足为外人道也。


沈出莹往里滚了滚,给裴晟留足空位。


裴晟蹲身下去在上面按了按,发现铺地太薄,实在硌人。又从外面掐来干草,细细致致垫了一层厚的。


沈出莹斜靠在一旁,排腹道:“瞎讲究。”


裴晟反驳:“这叫体面。”


草铺一开始就不是为两个人准备的,多少有点挤兑,两人并肩躺着,中间只能省出来一条线,稍一翻身就会碰到对方。


沈出莹仰面朝天,双手枕在脑后,两腿交叠着,脚尖左右晃动。


裴晟则纹丝不动,呼吸匀长。


沈出莹知道,他不是在睡觉,他是在看。


那种感觉像灵魂出窍,借裴晟的手沈出莹侥幸尝过一次,十分虚无。不知怎么的轻飘飘浮起来,晃晃悠悠悬到半空,底下的人世忽地离你远了。在往上飘,灯火成了星星点点,屋舍一块挨着一块。这时候心里的怅惘也没了,感受不到手,脚,躯干,心跳。


等你发现这种不正常的感觉,一种巨大的恐惧会蔓延上来。


沈出莹莫名有种直觉,一旦使用这种功法,就真的是将自己置于命悬一线,气数随时要断的境地。


怕死的人练不了这种功法。


之前裴晟说在此地过了数月,而外面实际上才过了五六天,他身体消耗那么大,是不是因为频繁使用这种能力呢?


沈出莹皱起眉头。


真是不把命当命看。


裴晟咳了一声,他捂着嘴,道:“来了。”


仿佛是印证他的话,外面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说笑声,空气里夹杂了食物的香味,还有锅铲碰撞的声响。仿佛那些空置多年的屋舍,一夕之间都住回了人。


沈出莹侧过身子撑起下巴,朝灶屋指了指:“里面有人。”


苏以揭开一条门缝,见裴晟和侍卫都在,心中松下一口气。她极其小心地打开门,从屋内走出来。


适才的梦魇还黏在后背上,激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刚刚苏以梦见自己在那个灶屋里做饭。


先是磨刀,后切菜。她捏着一把湿哄哄的头发,用刀刃在上面划,她来回锯了好久,发丝却越切越韧:“怎么就不断呢?怎么就不断呢!”


苏以越弄越气,一把抓起头发扔进锅里。


“真是烦死了!”


苏以一惊,猛地坐起身,后背吓出冷汗。破窗风一吹,汗水凉津津地贴在后背上。


掌心黏腻地触感还挥之不去,她下意识抬手,发现几根乌黑的发丝正缠在她的指缝间,湿湿的,不知是冷汗还是别的什么。


苏以头皮炸开,下意识想找裴晟的庇护。她小步快走地到裴晟旁边,正想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咚”地一声。


菜刀跺在砧板上的闷响。


“怎么就不断?”那声音越来越大,一声叠着一声,“怎么就不断!”


裴晟将食指贴在嘴唇上,示意苏以噤声。


苏以吓蒙了,呆呆地点头。


沈出莹猫着腰缓步踱过去,从灶屋的门缝往里探,刚刚她从里面出来,没把门关严实。


裴晟紧随其后。


只见一个身着布衣的姑娘背过身子,两手握着菜刀柄子高高抬起,“咚”地一声,狠狠剁向砧板上的东西。


她砍得胳膊酸了,只好放下菜刀,按了按手腕。一番动作后,她转头,朝门口道:“别偷看了,还不赶紧过来搭把手?我养你是白养的么?”


沈出莹和裴晟谁都没有说话,一时间气氛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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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安静下来。


那姑娘朝向他们,又道:“过来。”


在他人捏造的世界里,一般都要遵循一个规律,叫顺其自然。不要做太跳脱的事情,合理地融入进故事里,一般是不会引起妖邪之物的敌视。


沈出莹正欲动身,就在这时,裴晟一手按住她的脑袋,稍加施力,给她往下压。同时,裴晟伏着身子,手指轻轻顶开门缝。


“啾啾啾!”


他们头顶上飞过一只蓝金色的羽雀,扑棱翅膀飞到灶台上,往那姑娘身边跳了跳。


姑娘低头,朝砧板上一指:“吃吧,村口的小孩捉了条长虫,我问他们要了,专门让你吃的。”


“啾啾啾!”


姑娘笑的眉眼弯弯:“不客气,谁让你碰见天下最善良最美丽的人呢。”


沈出莹定睛一看,那是一只翼妖,还很幼小,名唤鎏光。


这名字俗气,可正配它那一身蓝金交错的羽,蓝是浅蓝,金可是十足十的真金。


这鎏光在黑市上价格奇高,传言道,只消让它吃饱喝足,一身蓝羽便成通体的金色,翅膀一震,便簌簌抖落些金粉下来。


鎏光鸟低头啄食,姑娘就在一旁悄悄等着它。


等了好一会儿,姑娘似乎觉得无趣,她往后小心地退了退,手掌往后摸。摸到墙壁后,上半身靠在墙上,慢慢蹲下来。


沈出莹想:这丫头似乎是个眼盲。


裴晟也发现了,他握上沈出莹的手腕,带着手肘伸入门缝内。


沈出莹顺着他的动作,并起两指,指尖稍往回勾。


案板上的菜刀往边缘处挪了挪,姑娘听见动静,立马道:“你小心些,不要碰到我其他的东西了,会受伤的,你已经伤的很严重了。”


她似乎不尽兴,继续絮叨说,“我可是从那堆恶童手中救下的你,你奄奄一息,亏我这个睁眼瞎还要给你上山采药,把你治回来。”


“你真是三生有幸。”丫头点评完,摸索到靠在墙边的拐杖,将其横抱在怀中,“不过,也多谢你,你都不知道,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很孤独。”


沈出莹蹭了蹭鼻子,其实多了三个。


“啾啾啾!”


鎏金鸟吃饱喝足,身上的羽毛渐渐充满光泽,金光闪闪起来。它跳到姑娘肩头,在她耳垂上啄了啄。


姑娘撑起拐杖站起身。


在自己家里,她几乎不需要用拐杖探路。


沈出莹和裴晟默契地贴墙挪开,以便姑娘不要发现家里多了几个不速之客。


离得近了,沈出莹才发现,这姑娘生得清秀,脸盘很小,下巴尖处却收的圆润。布裙发旧补丁也多,但浆洗地干干净净。


鎏金鸟振动翅膀,金色的粉末抖落在空中,姑娘感觉鼻腔吸入的空气中有什么杂质,朝鎏金鸟道:“我们商量个时间给你洗洗澡吧,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身上老掉屑子。”


鎏金鸟:“……”


鎏金鸟:“啾啾啾!”


姑娘叹气道:“你又这样,一洗澡就抗议,抗议无效!”


裴晟感同身受,他那只大肥猫也这样,为了洗澡能躲他好几天。


怪不得一直没有母猫愿意跟他亲近。


“啾。”


鎏金鸟这次短促地叫了一声,声音不大,沈出莹觉得似乎是在提醒这姑娘什么。


果不然,姑娘停住脚步,向后一瞥,冷声道:“你们是谁?私闯民宅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