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何驻立概
12. 归乡篇·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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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窗子给风留了道缝，王何驻没能休息好，直到下午，她啃完放在包里的大列巴，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出了门。
昨日赵尔雅的叙述让她对刘家人起了疑心，虽然刘强壮的死大概率和这里的神或者兽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在正面硬刚那家伙之前，她需要做好充足的准备，至少在信息上，需要排除一些干扰因素。
刘强壮家的客栈歇了业，因为死了人，原本住在这里的客人换了其他住处。王何驻作为不速之客，踌躇了一下，还是入了院落。
客厅里，刘强壮的妻子和几个人在交流，大概在聊安葬与遗产的事。刘强壮的妻子哭着诉说自己命苦，一位中年女性在一旁搂着她，安抚她的情绪。
见到王何驻，刘强壮的妻子只告诉她，今日没法营业。
王何驻摇了摇头，声称自己朋友先前住在这，落了东西，拜托她回来找一下。
“丢了啥？”
“手机。”
“没瞅着手机。”
“那我自个儿找找。我们买了去雪落村的车票，乘车要核销的二维码在手机里头，没有它，我们没法离开。”
刘强壮的妻子也没多做阻拦，只让王何驻自己去客房里找。得亏是个体户经营的民宿，没有严格的管理规范，又正好清了客人，才让王何驻获得了搜索房间的机会。
王何驻开了一扇入户门，门内又有许多房间，应是为了招徕更多游客，特意改造过的。她直接大步走入最里头的一间房，预备从尾摸索起，倘若有人进了这屋，也需要往里走几步，绕过拐角处的屋子，才能撞上她。她自知自己形迹可疑，生怕被人驱赶，干扰了计划。
这间屋子位置偏僻，内部狭窄，没有卫浴，只放着炕和矮桌。桌子斑驳老旧，隐约能见到蓝色圆珠笔在桌面写的“好”字，年头已久，字迹生硬，像是初学。墙壁上粘了挂钩，窗帘有些许污渍，地板是水泥地，没有地砖，只铺了一层地板贴，地板贴有些破旧。王何驻双眼仔细逡巡着这间小小的屋子，她猜测它平日里应该只作特价房出售。
她翻了床垫与桌子的抽屉，又趴在地上，往灶洞里张望，也没觉察出异样。正当她准备离去，搜其他房间时，窗口的花盆吸引了她的注意。
花盆里没有花，只能从土壤中依稀看到一点植物枯萎的根茎，王何驻拨开土，仔细查看了根茎的模样，暗暗心惊，又掰了一小块，藏入衣服口袋，留作证物。
王何驻出了这间小房间后，又搜索了几间客房，没有收获。见客厅没人留意她，又放轻脚步，绕去了后院最大的屋子，里面放着许多生活用品，应该便是主屋。
她本不打算乱翻里头的物件，只想随意看两眼就走，但炕边的床头柜上的东西让她很难不在意。
那床头柜上放着几盒药，纸制药盒旁是装着药片的泡罩，里面的药片已经取了几粒。由于刚刚在花盆发现了那东西，她有些推测，于是走上前，拾起药盒，阅读着上面的说明。这间屋的主人似乎患有肝病，只是单拆出来的泡罩铝纸上又是另外的药名。
王何驻拿着药，思考着其中的联系。
“我家里死了人，你们倒惦记着着我的家底儿。”刘强壮的妻子带着哭腔怒吼，歇斯底里，声音穿过墙壁。
“你到底也是个娘们儿，能整明白啥民宿啊。咱也是亲戚一场，不都来帮衬你了吗。你家爷们儿的后事还得靠你三叔二伯来张罗不是？”
“你家里没个顶梁柱，以后日子也不好过。开民宿这活多累人啊。”
听到屋外有动静，王何驻放下药盒，状若平常地离了屋。
“手机找着了吗？”见王何驻离去，刘强壮妻子身边的中年妇女问她。
“找到了。”王何驻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示意自己已经找到。
“隔壁那家民宿主人你们认识吗？”王何驻突然问道。
“你提那晦气娘们儿做啥？”有个男人发了话。
“只是刷到许多客人发的帖子，说那家民宿不错，老板手脚麻利，单靠一个人就把所有事都安排得极妥当，我和朋友的车还要过些时候才开，这几天打算住那儿去。”
王何驻观察着刘强壮妻子的神色，她是刘大娘的侄媳妇，刘大娘的经历她最清楚不过，刘强壮更是将痛苦埋入刘大娘心中的人，如今她只是落到了与刘大娘类似的境遇。提起刘大娘的现状，同样死了丈夫的女人，在面对亲戚以性别为由剥夺财产的困境时，会想明白她该坚持些什么。王何驻作为客人，并不适合对他人的家事说三道四，只这样委婉表达。
见刘强壮妻子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似乎做了某种选择，王何驻倒了别，便离开了。
刘大娘家里，陈璐仁与她的男友正坐在客厅。看到王何驻回来，陈璐仁忙走上前，拉着王何驻的胳膊，脸色苍白道：“萨满死了。”
王何驻带着陈璐仁和她男友进了自己的房间，请他们细说。
雪草村的萨满原本并不是萨满，在雪草村过去的祭祀仪式上，也没有萨满。如今的萨满，曾经是歌舞团的演员，因为生了场大病，刚刚步入正轨的事业被迫中断，不得不从城里回了家。据说这场大病差点让他死去，却也让他获得了与神沟通的能力。当旅游投资者的资金入飞雪般落在雪草村的土地、房屋与村民身上，这里有了“雪神祭”，也有了“萨满”。
人们不太喜欢这个萨满，因为他总是神神叨叨的，又爱占小便宜，直到第一次“雪神祭”上，萨满的歌舞感染了这座村子的人。
他在唱歌的时候，声音是如此威严，好像风刮过森林，震颤的叶子捎来神的消息；他跳舞的时候，舞步是如此轻盈，好像白鹿在山间跳跃，那是神的化身。他瘦削的身体撑起了花里胡哨的神衣，留下斑斓的色彩。他向人们诉说着神的旨意，人们听了，忍不住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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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若是有人生病，或者失了什么东西，甚至死了人，人们便去请他驱邪祈福。他总是索要很高的报酬，但其实如果人们愿意砍价，是能以极低的成本请到他的。起初人们得知这点，还会压价，后来渐渐也不压了，有些人家还会多给他一些钱。
今天晚上，陈璐仁和男友鼓起勇气，准备再一次去看看“雪神祭”的时候，却听闻噩耗自贮木场传来：萨满死了。
主持“雪神祭”的“萨满”死了，“雪神祭”便办不下去了。
惊恐笼罩了这片村庄。尽管他们也曾听闻许多人因为“神的考验”失踪未归，却没有像现在这样惶恐不安。毕竟，那可是萨满！
若说“敬畏之心”，谁会去质疑身为神的使者的萨满对神的敬畏？他主持了许多遍“雪神祭”，向被神选中的倒霉蛋们宣布“神的考验”的到来，可如今，竟轮到他了。
据说他的尸体是请他主持“雪神祭”的工作人员发现的，他卧倒在地，呕吐物自他嘴角流下，污染了被他从床炕扯落至地上的“神衣”。他睁着眼睛，瞳孔扩大，姿势古怪，神情痛苦又安详。
贮木场的人们纷纷讨论着“萨满之死”，有人说，他只是得重病离世了，当然，支持这种观点的人很少，更多人相信，他被神降下了惩罚。
究竟为何遭到了神的惩罚？人们无从得知。
因为他倒卖“圣水”？也不至于，毕竟卖了很多年了。
难道是祭祀的步骤或者祭品出了错？可村里头爱看“雪神祭”的，都说没有看出这几次的差别。
有一种观点是比较为人们所认可的，那就是：
萨满私下干了什么不敬神明的坏事。
也有人反对，他们觉得萨满不是坏人。但他们不敢说出心里的猜测：是神不够宽容。
当然，有一小部分人怀疑，萨满是被人杀死的。只是这个村子里，谁那么大胆，敢对神的使者下手？
人们因为萨满的死，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与无边的猜测。人们害怕这是神的旨意，是不详的征兆。害怕那个传说中白衣白发的神，带着马蹄牛尾的红色人面怪物，出现在这个村落，然后张口，把他们全都吃掉。
“不管怎样，这一切都太可怕了！我们不准备再在这里停留了！现在这个点，已经赶不上最晚的巴士，我们明天早上就要离开这里，一大早就走。我们只是游客，没必要再呆在这。我们可以一起走。你救了我男友，我必须将这些告诉你。”陈璐仁急切地说道，他的男友紧紧握着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
王何驻向她道了谢，却不打算立刻离开，她声称自己有些旅游计划没有完成，并不愿意就此取消。
“你一定要好好的。”陈璐仁在院门口和王何驻告别时，抱紧了她，眼泪簌簌落下。
“我会好好的。”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王何驻有些不知所措，她僵硬地回抱住陈璐仁，向她承诺。
昨日赵尔雅的叙述让她对刘家人起了疑心，虽然刘强壮的死大概率和这里的神或者兽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在正面硬刚那家伙之前，她需要做好充足的准备，至少在信息上，需要排除一些干扰因素。
刘强壮家的客栈歇了业，因为死了人，原本住在这里的客人换了其他住处。王何驻作为不速之客，踌躇了一下，还是入了院落。
客厅里，刘强壮的妻子和几个人在交流，大概在聊安葬与遗产的事。刘强壮的妻子哭着诉说自己命苦，一位中年女性在一旁搂着她，安抚她的情绪。
见到王何驻，刘强壮的妻子只告诉她，今日没法营业。
王何驻摇了摇头，声称自己朋友先前住在这，落了东西，拜托她回来找一下。
“丢了啥？”
“手机。”
“没瞅着手机。”
“那我自个儿找找。我们买了去雪落村的车票，乘车要核销的二维码在手机里头，没有它，我们没法离开。”
刘强壮的妻子也没多做阻拦，只让王何驻自己去客房里找。得亏是个体户经营的民宿，没有严格的管理规范，又正好清了客人，才让王何驻获得了搜索房间的机会。
王何驻开了一扇入户门，门内又有许多房间，应是为了招徕更多游客，特意改造过的。她直接大步走入最里头的一间房，预备从尾摸索起，倘若有人进了这屋，也需要往里走几步，绕过拐角处的屋子，才能撞上她。她自知自己形迹可疑，生怕被人驱赶，干扰了计划。
这间屋子位置偏僻，内部狭窄，没有卫浴，只放着炕和矮桌。桌子斑驳老旧，隐约能见到蓝色圆珠笔在桌面写的“好”字，年头已久，字迹生硬，像是初学。墙壁上粘了挂钩，窗帘有些许污渍，地板是水泥地，没有地砖，只铺了一层地板贴，地板贴有些破旧。王何驻双眼仔细逡巡着这间小小的屋子，她猜测它平日里应该只作特价房出售。
她翻了床垫与桌子的抽屉，又趴在地上，往灶洞里张望，也没觉察出异样。正当她准备离去，搜其他房间时，窗口的花盆吸引了她的注意。
花盆里没有花，只能从土壤中依稀看到一点植物枯萎的根茎，王何驻拨开土，仔细查看了根茎的模样，暗暗心惊，又掰了一小块，藏入衣服口袋，留作证物。
王何驻出了这间小房间后，又搜索了几间客房，没有收获。见客厅没人留意她，又放轻脚步，绕去了后院最大的屋子，里面放着许多生活用品，应该便是主屋。
她本不打算乱翻里头的物件，只想随意看两眼就走，但炕边的床头柜上的东西让她很难不在意。
那床头柜上放着几盒药，纸制药盒旁是装着药片的泡罩，里面的药片已经取了几粒。由于刚刚在花盆发现了那东西，她有些推测，于是走上前，拾起药盒，阅读着上面的说明。这间屋的主人似乎患有肝病，只是单拆出来的泡罩铝纸上又是另外的药名。
王何驻拿着药，思考着其中的联系。
“我家里死了人，你们倒惦记着着我的家底儿。”刘强壮的妻子带着哭腔怒吼，歇斯底里，声音穿过墙壁。
“你到底也是个娘们儿，能整明白啥民宿啊。咱也是亲戚一场，不都来帮衬你了吗。你家爷们儿的后事还得靠你三叔二伯来张罗不是？”
“你家里没个顶梁柱，以后日子也不好过。开民宿这活多累人啊。”
听到屋外有动静，王何驻放下药盒，状若平常地离了屋。
“手机找着了吗？”见王何驻离去，刘强壮妻子身边的中年妇女问她。
“找到了。”王何驻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示意自己已经找到。
“隔壁那家民宿主人你们认识吗？”王何驻突然问道。
“你提那晦气娘们儿做啥？”有个男人发了话。
“只是刷到许多客人发的帖子，说那家民宿不错，老板手脚麻利，单靠一个人就把所有事都安排得极妥当，我和朋友的车还要过些时候才开，这几天打算住那儿去。”
王何驻观察着刘强壮妻子的神色，她是刘大娘的侄媳妇，刘大娘的经历她最清楚不过，刘强壮更是将痛苦埋入刘大娘心中的人，如今她只是落到了与刘大娘类似的境遇。提起刘大娘的现状，同样死了丈夫的女人，在面对亲戚以性别为由剥夺财产的困境时，会想明白她该坚持些什么。王何驻作为客人，并不适合对他人的家事说三道四，只这样委婉表达。
见刘强壮妻子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似乎做了某种选择，王何驻倒了别，便离开了。
刘大娘家里，陈璐仁与她的男友正坐在客厅。看到王何驻回来，陈璐仁忙走上前，拉着王何驻的胳膊，脸色苍白道：“萨满死了。”
王何驻带着陈璐仁和她男友进了自己的房间，请他们细说。
雪草村的萨满原本并不是萨满，在雪草村过去的祭祀仪式上，也没有萨满。如今的萨满，曾经是歌舞团的演员，因为生了场大病，刚刚步入正轨的事业被迫中断，不得不从城里回了家。据说这场大病差点让他死去，却也让他获得了与神沟通的能力。当旅游投资者的资金入飞雪般落在雪草村的土地、房屋与村民身上，这里有了“雪神祭”，也有了“萨满”。
人们不太喜欢这个萨满，因为他总是神神叨叨的，又爱占小便宜，直到第一次“雪神祭”上，萨满的歌舞感染了这座村子的人。
他在唱歌的时候，声音是如此威严，好像风刮过森林，震颤的叶子捎来神的消息；他跳舞的时候，舞步是如此轻盈，好像白鹿在山间跳跃，那是神的化身。他瘦削的身体撑起了花里胡哨的神衣，留下斑斓的色彩。他向人们诉说着神的旨意，人们听了，忍不住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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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陈璐仁和男友鼓起勇气，准备再一次去看看“雪神祭”的时候，却听闻噩耗自贮木场传来：萨满死了。
主持“雪神祭”的“萨满”死了，“雪神祭”便办不下去了。
惊恐笼罩了这片村庄。尽管他们也曾听闻许多人因为“神的考验”失踪未归，却没有像现在这样惶恐不安。毕竟，那可是萨满！
若说“敬畏之心”，谁会去质疑身为神的使者的萨满对神的敬畏？他主持了许多遍“雪神祭”，向被神选中的倒霉蛋们宣布“神的考验”的到来，可如今，竟轮到他了。
据说他的尸体是请他主持“雪神祭”的工作人员发现的，他卧倒在地，呕吐物自他嘴角流下，污染了被他从床炕扯落至地上的“神衣”。他睁着眼睛，瞳孔扩大，姿势古怪，神情痛苦又安详。
贮木场的人们纷纷讨论着“萨满之死”，有人说，他只是得重病离世了，当然，支持这种观点的人很少，更多人相信，他被神降下了惩罚。
究竟为何遭到了神的惩罚？人们无从得知。
因为他倒卖“圣水”？也不至于，毕竟卖了很多年了。
难道是祭祀的步骤或者祭品出了错？可村里头爱看“雪神祭”的，都说没有看出这几次的差别。
有一种观点是比较为人们所认可的，那就是：
萨满私下干了什么不敬神明的坏事。
也有人反对，他们觉得萨满不是坏人。但他们不敢说出心里的猜测：是神不够宽容。
当然，有一小部分人怀疑，萨满是被人杀死的。只是这个村子里，谁那么大胆，敢对神的使者下手？
人们因为萨满的死，陷入了无尽的恐惧与无边的猜测。人们害怕这是神的旨意，是不详的征兆。害怕那个传说中白衣白发的神，带着马蹄牛尾的红色人面怪物，出现在这个村落，然后张口，把他们全都吃掉。
“不管怎样，这一切都太可怕了！我们不准备再在这里停留了！现在这个点，已经赶不上最晚的巴士，我们明天早上就要离开这里，一大早就走。我们只是游客，没必要再呆在这。我们可以一起走。你救了我男友，我必须将这些告诉你。”陈璐仁急切地说道，他的男友紧紧握着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
王何驻向她道了谢，却不打算立刻离开，她声称自己有些旅游计划没有完成，并不愿意就此取消。
“你一定要好好的。”陈璐仁在院门口和王何驻告别时，抱紧了她，眼泪簌簌落下。
“我会好好的。”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王何驻有些不知所措，她僵硬地回抱住陈璐仁，向她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