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拖堂妹下水

“啪!”又一鞭子狠狠落下来,吴嬷嬷厉声呵斥,“行礼时,双手应该交叠在小腹左侧!你要我说多少遍!”

燕惊澜蓦地抬眸盯着她。

这礼仪不对,她刚刚还以为吴嬷嬷年纪大了说错话了,没想到真的在教她错误的礼仪。

看来这个吴嬷嬷,不是祖母的人。

燕惊澜冷冷一笑,看向吴嬷嬷:“那不如我们请外人来看看,究竟是嬷嬷的礼仪有问题,还是我的礼仪有问题呢?”

吴嬷嬷早就做过了功课,这府里,就只有侯夫人进过宫,也只有她懂命妇礼仪,就算是叫来全府的人,都不会觉得她教的有问题。

她亦冷笑:“大小姐非要如此,那边如此,我们可府中其他夫人小姐一同观看。”

于是她便叫人去回老夫人。

吴嬷嬷格外冷静,她知道只要过了这关,以后这大姑娘在她手里,就是任她捏圆搓扁的主儿。

只不过她冷静,燕惊澜更加冷静。

老夫人得了消息,二房三房四房尽皆被惊动,包括一些姨娘,也都领着抱着庶子庶女去了西侧院。

一来是为了看热闹。

二来是想瞧瞧,这大姑娘不像话到了什么程度,竟然连宫里的嬷嬷都敢顶撞。

燕岁安是走得最欢快的

进了院里,看见乌压压的一堆人,她与杨佩环对视一眼,心下安定,便笑着往前挤,坐在她弟弟岁丰身边。

“大姐姐好大的阵仗,换做岁安,岁安可不敢。”

年幼的燕岁丰还记恨前几天的事,挥舞着手臂嚷嚷道:“打死她,打死这个坏女人!”

燕老夫人拄着拐挪到正堂,看着堂下黑压压的一大片人,不免叹了口气,劝道:“澜儿,吴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规矩自然是不会错的,她教导你,定是为了你好。”

吴嬷嬷得意地看着燕惊澜。

只要燕惊澜据理力争,然后再像猴子一样表演一出行礼,她们再咬死这个礼仪没有问题就行了。

可偏偏,燕惊澜很平静。

她平静得就像是这场闹剧的主角不是她一样。

“祖母,澜儿有一事不明。”燕惊澜没有跟吴嬷嬷对峙礼仪的对错,吴嬷嬷知道的事,她又岂会不知道?“祖母为我请教导嬷嬷,是因为澜儿礼仪很差吗?”

老夫人:“你毕竟到了议亲年龄了,学点儿规矩总不会错的。”

“那……”燕惊澜忽然话锋一转,指向一旁幸灾乐祸的燕岁安,“二妹妹也到了适婚年纪,却不学规矩,是因为她规矩学得很好么?”

众人看向燕岁安。

燕岁安脸色一白。

她只是来看燕惊澜出丑的,人又多,坐得也随意了一些,平日里她在长辈面前都是活泼可爱的形象,自然没多注重规矩。

没想到燕惊澜竟然会拿她做筏!

燕惊澜继续说:“澜儿一个人学规矩,自然看不出来自己学得好了,还是学得不好了。不如就请二妹妹示范一下,怎样的规矩礼仪,才可以免除学习规矩呢?”

三婶柳衔枝就爱凑热闹,捂嘴笑:“大姑娘说得有道理。”

吴嬷嬷没想到燕惊澜会这样说,连忙挽救:“你不是说给众位夫人瞧瞧你学的礼仪有错处么?怎么又扯旁的?”

“嬷嬷教我的是宫廷礼仪,众位婶娘未有诰命,分不清宫廷礼仪,没有任何意义。”

燕惊澜矛头继续对准燕岁安:“倒是二妹妹,身为侯门嫡女,进宫的机会多的是,合该让我瞧瞧完美的礼仪是如何的。”

燕老夫人也觉得是:“岁安,你学过,你走一圈给你姐姐瞧瞧。”

短短几句话,闹剧中心的猴子就变成了燕岁安。

燕岁安屈辱地站在院子中间,四面八方投来的审视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给淹没了,她咬着唇,敛起裙摆,敷衍地走了一圈。

气质极差,毫无美感。

燕惊澜笑了。

当着众人的面,嗤笑出声,毫不收敛。

笑得杨佩环母女面色铁青。

“祖母,不如就叫二妹妹与我一同学习规矩吧。”燕岁安礼仪差成那样,燕惊澜实在说不出口按她那个来作为女子规矩的标准。

连杨佩环都找不到借口维护燕岁安。

只能眼睁睁地听老夫人盖棺定论:“也好。两个一起学,嬷嬷是否平等公正地指导,澜儿也能一清二楚了。”

这两天吴嬷嬷老是闹她,她也烦了。

左右杨佩环请的嬷嬷不会磋磨她自己的女儿。

老夫人累了,众人也都退去了。

乌泱泱的西侧院瞬间变得空荡荡的。

只有平白无故被抓去学规矩的燕岁安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眼里噙着不甘的泪水。

偏生吴嬷嬷还走到她耳边,悄声说:“二小姐,大小姐学的礼仪是错的,你先跟着学,等晚上了奴婢再教你正确的礼仪。”

天哪!

还得学双份的礼仪!

闹了大半天,天也快黑了。

燕惊澜回到景鸿院。

月二是花朝节,宫里传来诏令,准许燕惊澜入宫参加花朝节宫宴。

兰香去侯夫人处领了礼服回来。

她跟兰香都不会女红,一点儿都学不会。

如今有了绣娘,赶制却也来不及,只能先行去侯夫人那边说了,让采买的管事采买了成衣回来,再改。

可成衣到手,燕惊澜紧锁眉头。

“颜色丑。”兰香说,“像田里老妇浸满了泥水染成的颜色。”

“花样儿也丑。”桂香更是叽叽喳喳,“该刺绣的地方不刺绣,不该刺绣的地方又绣了,花样儿也不鲜亮。”

这分明是杨佩环故意的。

就为了恶心燕惊澜。

燕惊澜知道如今这府中处处充斥着关于她“难缠”“不懂事”“不省心”的流言,若是拿这点小事去闹,只会叫祖母对她也失望。

就目前而言,祖母是她唯一的指望。

“拿下去让陈妈妈改改,离花朝节还有些时日,不着急。”

翌日。

又是个四更天,水雾弥漫,黑幕笼罩着天空,阴沉沉的,叫人十分的困顿。

但是这对燕惊澜来说不算什么。

在关外,即便有慈安大师,可严寒饥饿山贼仍旧围绕着金光寺,哪一样不比晨起严重?

燕惊澜绕着院子走了一圈活动了一下身子,发现燕岁安没来,当下便叫林妈妈:“林妈妈,你去安喜院将二妹妹叫来。”

林妈妈原是祖母的人,比其他仆从更有分量。

燕岁安不敢不来。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哈欠,杏色的缂丝小袄穿得歪歪扭扭,头发梳得也匆忙,有几缕落了下来。

平心而论,燕岁安虽然不是大美女,可是这个家室,这个样貌,平嫁侯门或者嫁入国公府那是错错有余的。

可她偏不知足,偏要来招燕惊澜。

燕惊澜比吴嬷嬷还要尽责地盯着燕岁安,一旦她有半分懈怠,立刻暗示吴嬷嬷不可厚此薄彼,逼得吴嬷嬷不得不严厉惩戒。

后来燕岁安找杨佩环哭了几回,吴嬷嬷渐渐的也不打人了。

左右她真正的杀招不在这里。

燕岁安白天在景鸿院学规矩,晚上在安喜院挑灯继续学,三更睡四更起,大半个月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很快便是二月二。

吴嬷嬷头一天回宫去了,燕岁安本以为解脱了,可以睡个好觉了,偏生燕惊澜来了她院里,甚至带来一个好消息。

“二妹妹,明日要同我一起进宫吗?”

燕岁安第一反应是燕惊澜诈她,但是燕惊澜很快就说了:“祖母说了,你这些天苦练规矩辛苦了,叫我带你入宫见见世面,我也是第一次入宫,姐妹俩正好有伴儿。”

宫宴名额早已定下,每位命妇可携一人入宫。

燕惊澜虽然不是命妇,却也得了御诏,等同于命妇。

杨佩环那边的名额自然是给了儿子。

燕岁安先前还惋惜看不到燕惊澜出丑呢,没想到燕惊澜这么蠢,竟然亲自将她带进宫中看她的笑话!

她倒不担心有诈,天子眼皮子底下,谁敢使诈?

燕岁安一口应允。

燕惊澜状若无意地提起:“听闻这回皇子们都在,太后有意在花朝节上选定几位贵女,到时候上巳节时引荐给诸位皇子呢。”

这是从梦中得知的。

太后属意的人本来是她,只可惜上巳节那天,燕惊澜出了个大丑闻震惊京城权贵圈,杨佩环勒令她不许出门。

再然后才是瞎眼、断腿。

无论如何,花朝节她要平稳地度过去,再好好地解决上巳节的危机,利用好皇帝那一点点恩赏,寻个靠山。

这样才能保证寻回惊鸿后,他能顺利继承侯府。

燕岁安从杨佩环那处证实了消息,当夜便兴奋得睡不着了,开始对着镜子一件件地试着衣服,又变着花样佩带首饰。

至一更天,她终于累了,正要安歇,景鸿院那边忽然传来声音:“不好了,老鼠爬到安喜院去了!”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燕惊澜早早就在马车里候着了,发了话叫燕岁安快些,不然就不等她直接走了。

她今天穿了陈妈妈改好的衣服,泥黄色的布料上覆了层纱,绣上了雅致的绿梅,一下子将原本暗淡土气的衣服变得雅致奢华起来。

乌黑的头发用簪子簪住,不着粉面,倒显得她越发姿容清丽貌美了。

燕岁安匆匆赶来,看见燕惊澜,心中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