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至高巨龙
一阵沉默后，杨鹤云转过身，看见苏晓樯仍站在原地。
夜风撩起她几缕柔顺的黑发，发丝在月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长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颤动的阴影。
半晌后，她似是察觉到视线，轻轻抬头。
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看见他鎏金色的瞳孔在夜色中泛着微光，如同熔化的黄金般流动着神秘的力量。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让她有种被看透灵魂的错觉。
那些藏在心底的小心思、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全都无所遁形。
“先吃点甜点？是新品，爱莉自己的灵感。”杨鹤云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他从身后取出一个精致的食盒，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三枚桃花形状的糕点，浪漫的粉色像是少女的小心思。
每一枚都称得上可爱与完美。
这是刚才众人散去后，他被爱莉希雅拖入始源之地无视外界时间一同做出来的。
妖精小姐坚持要在每枚点心里注入“快乐”，结果就是这些糕点不仅美味，还能让人短暂地感受到纯粹的幸福感。
“谢谢师兄。”苏晓樯小心翼翼地接过食盒，糕点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带着淡淡的桃花香。
杨鹤云靠在太湖石假山旁，月华将他映衬得愈发清冷。
他聊起滨海小城和京城的《杨门女将》，说起三坊七巷和南锣鼓巷，声音不疾不徐，像是老友闲谈。
一如往日的态度慢慢化解着苏晓樯到京城后的不安。
她听着那些熟悉的街巷名从师兄口中吐出，每个音节都带着榕树下的烟火气，就好像他们此刻不是在神秘的四合院，而是回到了仕兰中学的校门口。
当说到青云山的云天石廊时，少女终于完全放松下来。
她仰头看着四合院上方的星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师兄还记得我们学生会一起去的那次吗？我在雨后不久的石廊上差点摔倒，还是师兄扶住了我。”
“记得。”杨鹤云眼中鎏金流转。
“你当时一会说是鞋子质量太差，回去要投诉……一会说是石阶先动的手，要请人来景区修理……”
少女噗嗤笑出声，脸颊微微泛红，那天的记忆清晰如昨。
雨后还湿滑的石阶，她脚下一滑时的心跳骤停，然后是一双温暖有力的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肩膀。
阳光透过云层照在杨鹤云的侧脸上，她第一次发现师兄的睫毛那么长，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那时就在想，要是有机会一根根数他的睫毛就好了……
夜露渐重，他轻轻抬手，鎏金光芒在他掌心化为晶莹的水晶，其核心处浮动着不朽的徽记。
巨龙与太极阴阳的结合。
“这个给你，当你真正下定决心之时，它会回应你的期待。”
苏晓樯双手接过，水晶在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她突然明白，师兄还是那位师兄，只是更加神秘了。
不过没关系，自认识以来，师兄就是仕兰中学最与众不同的存在。
她小心地将水晶贴身收好，感受着它传来的微微暖意。
送走苏晓樯后，杨鹤云回到自己的院落。
他轻轻推开雕花木门，月光从身后涌入卧室，将黄花梨木榻上的鎏金纹路映得宛如流动的熔金。
房间内的琉璃香炉吐着青烟，那是爱莉希雅偷偷换的安神香。
这已是本周第三个香型了，这次是桃夭甜香，上次是郁金清香，前日则是蔷薇淡香。
妖精小姐总说这些味道能让他梦见自己。
他伸手拨弄炉盖，果然在炉腹摸到一张粉色纸条。
纸条上用可爱的字体写着：“梦见我了吗？?”
字的旁边还画着一个笑脸，他失笑地摇了摇头，将纸条放回原处。
走到床榻边躺下，闭上双眸的瞬间，鎏金纹路自眼尾无声蔓延，隐约听见虚空中有锁链断裂的脆响。
梦境如潮水漫过思绪，他站在了无垠的星海之中。
脚下是流淌的银河，远处是闪烁的星云。
每颗星辰都在呼吸，明灭间诉说着创世之初的秘密。
有空灵的传唱声自宇宙尽头传来，古老得连时间都为之褪色。
“「天渊万龙之祖」，世间最古老的存在……”
银发少女赤足踏碎半人马座星云而来，她身着月白色王袍，广袖翻卷间露出腕间缠绕的星链，紫色的竖瞳似倒映着龙祖于混沌中创世的景象。
她的每一步都在虚空中荡起涟漪，所经之处的星辰纷纷让路，如同臣民迎接归来的王侯。
“于历史诞生之前便游弋于起初的混沌……”
少女的嗓音带着金石相击的清越，额间生出晶莹剔透的龙角，在星光下流转着七彩光晕。
“叩问「存在」之所在……”
她抬起手，星海随之旋转，不可胜数的星辰汇聚成璀璨的银河。
杨鹤云微微皱眉，鎏金纹路不受控制地攀上脖颈，在少女的吟诵声中逐渐勾勒出龙形冠冕。
星海开始沸腾，无数巨龙的虚影自银河中浮现。
有盘踞星系的苍龙，穿梭时空的应龙，沉睡恒星的烛龙……
众龙长吟汇成恢弘和声，震荡着整个宇宙星海。
虽已有预料，但当少女真正看清杨鹤云的瞳孔时，紫色的竖瞳瞬间盈满泪水。
她欣喜地跪伏于地，银发倾泻铺展如星河璀璨。
“您终于归来了，吾等龙裔之主……”
“至高巨龙？”杨鹤云看着眼前的少女，声音在星海中回荡，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神性。
“怎敢在龙祖面前称为至高？”少女抬起头，眼中满是虔诚。
“那不过是此身庇护星系众生时，被众生称呼的一个虚名罢了。”
祂不语。
就在这时，一道粉色流光划过。
水晶箭矢贯穿梦境壁垒，粉发少女闯进这片星空，长发在虚无中如火焰般闪烁，始源神环在背后展开旋转。
“鹤云！”
杨鹤云转头看去，只见爱莉希雅的身影出现在星空中，转瞬间来到他身旁，警惕地盯着银发少女。
华美的律者服饰如梦似幻，华丽的无瑕之眷熠熠生辉。
“我感觉到你的意识被拉入了深层梦境！”
她挽住杨鹤云的手臂，始源神环的粉色光辉将他一同笼罩，身旁同时凝聚出第二支水晶箭矢。
“这位可爱的女孩，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还有……你为什么要现在唤起他的神性？”
爱莉希雅的声音不再只是以往的甜美，同时还带上「始源之律者」的神性威严，粉紫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在「人之律者」之外，她亦是逐火英桀第二位。
“「纯美」？不，你不是祂。”银发少女摇了摇头，龙角上的光芒微微闪烁，语气中带着几分困惑。
“龙祖曾称我古月，爱蜜莉雅……我既然出现，那龙祖安排的时间也快到了。”
她看向爱莉希雅身后，似通过她看向外界众女，紫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怜悯。
“朝生暮死之众，如何陪伴龙祖行于永恒？”
在她话语落下后，整个星海剧烈震荡，杨鹤云感觉无数记忆正从脑海中喷涌而出。
一闪而过众多画面：无尽的星海，庞大的龙群，还有……一个孤独的身影站在宇宙的尽头，眺望着未知的远方。
“我……”他按住太阳穴，鎏金纹路已经蔓延至半边脸颊，龙鳞的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记忆的洪流太过汹涌，哪怕「不朽」的本能在压制，也难免会有些不适。
“果然……不只是「不朽」……”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沧桑。
话落，记忆开始定格，在最初的混沌之中，鎏金巨龙盘踞其中。
龙首俯视「虚无」，鎏金竖瞳中流转着亘古的孤独。
不知多少岁月，龙爪撕裂混沌，宇宙在创世之光中诞生。
亿万星辰在龙息中点亮，无数文明开始萌芽……
爱莉希雅扶住他摇晃的身躯，粉色长发与白色长发缠绕在一起。
“鹤云！别勉强自己回忆！”
她的眼中满是心疼，指尖轻抚他脸上的鎏金纹路，试图用始源之力稳定他的状态。
银发少女见状，急忙上前一步。
“龙祖，让我帮您！我可以稳定您的记忆！”
“不行！”爱莉希雅转身挡在杨鹤云面前，始源神环爆发出耀眼的光芒。“我无法相信你。”
“吾对龙祖之忠，非汝可疑。”银发少女的龙角亮起星光，王袍无风自动。
“吾自诞生之初便追随龙祖，见证万千生灵轮回湮灭。”
“是啊……只是龙祖。”爱莉希雅难得完全收敛起往日的笑意，粉色的眼眸染上鎏金，纯白的冕服慢慢浮现。
“你是这样，可我不同……无论是作为星神的他，还是作为人类的他。”
两个少女对峙着，她们的力量波动让星海震颤，星辰明灭。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之际，杨鹤云突然开口。
“等等……”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沸腾的星海瞬间平静，眼中的迷茫渐渐褪去，鎏金纹路也停止了蔓延。
杨鹤云抬眸看向银发少女，瞳孔中倒映着星河旋转。
“龙曦月？”
银发少女浑身一颤，眼中的泪水如星辰坠落。“您……您记得我的名字……”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或者说哽咽。
“是了，「龙」是您赐下的姓……‘曦月’是您对我更替雷亚法尔昼夜的赞赏……”
就在这时，周围的星空开始变得模糊，龙曦月的身影也逐渐透明。
她急切地伸出手，却只能看着自己的指尖在星光中愈发虚幻。
“看来跨界的梦境要结束了。”她有些不舍地说，声音已经开始飘忽。“主上，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我等着，还有……为何现在出现？”杨鹤云突然问道。
龙曦月的笑容中带着释然，身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
“因为您直到今日，方才真正维持住人性与神性的平衡……作为回应，沉睡的力量也开始苏醒……”
她的目光转向爱莉希雅，停在她身上的纯白冕服。
“这位……帝后的担忧其实是多余的，若是时机不对，您赐予的力量会让您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完全消失在星光中。
梦境开始崩塌，星辰如雨般坠落。
现实世界中，爱莉希雅坐在杨鹤云榻前，双手与他十指相握，头顶出现一对玲珑剔透的粉色虚幻龙角。
紧闭的双眸甚至都隐隐有鎏金光芒渗出，这是她强行突破梦境所争取的权能。
带着「不朽」的「永恒」。
杨鹤云睁开双眼，眸中的鎏金照亮整个房间，又在爱莉希雅的注视下渐渐变淡。
爱莉希雅抽出一只手，轻抚他眼尾的龙鳞纹路，少女的睡衣领口微敞，露出心口处新生的粉色龙鳞。
她突然掀开被子钻进他怀里，始源神环化为粉色水晶将两人裹成茧房。
“我看到了。”她声音闷闷的。“在起初的混沌，唯有虚无作伴，很孤独吧？”
杨鹤云抬手抚上她的龙鳞，爱莉希雅的温度透过鳞片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震颤。
“那是过去的代价，况且那时我也忘记何为‘孤独’，恰好更能理解何为「存在」。”
爱莉希雅突然仰头吻住他的喉结，粉光顺着唇齿渡入体内，当鎏金色彻底消退时，她贴着动脉轻声呢喃。
“那你找到答案了吗？”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他轻轻搂住她，手指穿过她粉色的长发。“可在某个瞬间，它们也确实触碰到了永恒。”
爱莉希雅眨了眨眼，唇角微微翘起，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露出狡黠的笑容。
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靠回他的怀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睡衣的领口。
“她说的‘时间快到了’，是指什么？”
“她的‘时间’，和我们现在理解的‘时间’不一样。”杨鹤云叹气。
爱莉希雅的手指微微一顿。
她忽然想起至高巨龙说过的话。
“朝生暮死之众，如何陪伴龙祖行于永恒？”
她的心口蓦地一紧，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缠绕。
片刻后才稍微放松，她们会走上「不朽」之路的，对吧？
她故作轻松，指尖轻轻戳了戳他的脸颊，语气轻快。
“哎呀~那岂不是说，以后会有更多像她这样的‘龙裔’来找你？”
“或许……但也会有新的‘龙裔’。”
杨鹤云垂眸看她，粉紫色的瞳孔中倒映着她故作轻松的模样。
“更何况……她们不会像你。”
爱莉希雅一怔，随即眉眼弯弯，恢复往日甜美的笑容。
“那是当然啦~我可是独一无二的爱莉希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