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趁手兵器
她话虽这么说，却有一阵热气涌上眼眶。
危险过去，方觉害怕。墨微辰心有余悸，眼前猛然重现被挤压暴体的壮汉惨状。若秦无瑕来晚一刻，她便可能重蹈那人覆辙。
墨微辰皱眉道：“我并非逞能，只是”
秦无瑕踏水而至，将她从水中顺势捞起，眯着眼道：“只是什么？”
只是怕他被臭水污了鞋袜，心里不好受。话到嘴边，她忽而意识到自己踩在硬物之上，这才发现，原来秦无瑕并非悬停在水面，而是他正好站在凸起的石柱之上，与水平面同高。
想来他是在出手前早算好落脚处，半路又向浮木荷叶等漂浮物借力，谋划、控制，无一不周全，眼力、轻功，无一不精巧，才能造就这幅举重若轻的姿态——既救了她，又保持着仙山之主的体面。
墨微辰心中赞叹，脸上却不能露怯，嘴硬道：“只是那带鱼换了样子，打了我个措手不及。如今我知道了，自理会得。”
秦无瑕微微点头，听出别样意思：“你是说，这并非母蛊？那这些是”
墨微辰回头望向那条被钉在石壁上的“带鱼”，严肃道：“我所见的那条，头上有骨刺，似长角一般，体型也比这鱼更大一些。”
“‘火蟠龙’，”李庆年接过话头，“金鲤长角，便要化龙。但想来，这地堡之下终日暗无天日，灵气不足便成邪气，金鲤跃龙门失败，反而成了吃人的孽龙。我查阅过古籍，又仔细调查过龙华寺，传言此处便是镇压火蟠龙的阵眼”
他的话与玄真所说的市井传说并无二致，这话吓唬吓唬旁人还算有用，墨微辰却是知道底细的。且不说真正的“火蟠龙”应该指的是这地堡之下的热泉，他所说的“火蟠龙”即便是活物，也不过是一条挨了她两次打的大带鱼而已。
而那带鱼身上，还嵌着她的千机引。
原先她想着，抓到带鱼，拿回千机引便也罢了。现下得知着带鱼可能不止一条，怕是一时半会儿难以找找，顿时有些泄气。
她的模样被秦无瑕看在眼里，他一脸不高兴，周身寒气不减，话便有些硬邦邦的：“怕了？”
“谁怕？”
秦无瑕忽而轻笑：“你若怕了，哭两句，我帮你。”
“呵，”墨微辰从石柱上跃入水中，“我再不济，也不必找个醉鬼帮忙。”
方才她与他分别一阵，再一次靠近，才嗅到他身上酒味儿甚重。难怪他胡话连篇，方才落脚时还有些摇曳，起初她以为是水波，现在想来，不过是醉鬼的潇洒。
秦无瑕酒量很一般，她如今算是知道了，无论是借酒发疯还是真的酒气上头，总之理他远点儿准没错。
否则若像许州庆功宴时那般，两人水里来火里去的
她这记忆，总挑叫人尴尬的时候恢复。
墨微辰耳尖发红，速速来到石壁旁，将判官笔从不再动弹的巨兽眼中拔出。这判官铁笔甚重，但现下她没有趁手兵器，只能将就用着。
而这兵器的原主
墨微辰遗憾道：“徐长老虽然有些私心，但也不该死”
“谢你良言。”踉跄身影从秦无瑕身后走出，墨微辰看见满身湿透、脸色不善的徐长老，一息的惊讶过后，满脸尴尬。
她下意识看向秦无瑕，后者站得高过众人一头，鼻尖朝天，冷傲地哼了句：“顺手一捞。”
对徐长老喊打喊杀的那个，反而主动出手救人。墨微辰心下好笑，将判官笔递给徐长老，也不劝了：“你好自为之。”
徐长老哼冷夺过判官笔，拐杖般拄在地上前行，溅起一圈圈水波。
可这般，她便又几乎空手。
“墨姑娘若有需要，请拿上这把刀。”
石镇岳将插在石缝里的长刀拔出，刀子锃亮，更映得他面色黯然：“这是二郎的兵器。二郎之事，我负全责。我莽山派将不再前进，墨姑娘请保重。”
墨微辰十分讶异：“你一路到这里，怎么突然”
石镇岳瞧了眼晃荡的手臂，沉声道：“鲁长老断我一臂，我本打算找他讨个说法，可方才秦真人削下那只腐手，分明带着鲁长老的护腕手烂成那样，想他本人呵。”
他又瞥了眼徐长老：“我与‘毒秀才’交好，下来此地本也是存了替他找到马掌门、报仇血恨之意。可现下他书云阁中的自己人，对一个物什的执着亦远大于同门靠我继续前进又有何意义？难道白白牺牲我莽山派兄弟？”
石镇岳心灰意冷，却还记得对墨微辰行了一礼：“墨姑娘方才舍身救二郎的义举，我都看在眼里，深感惭愧！起先是我心胸狭窄，被偏见蒙了眼睛”
他将长刀塞进墨微辰手中，突然撕开胸前衣裳，袒露结实胸膛：“请墨姑娘捅我一刀责过！”
墨微辰两眼圆瞪，没想到这莽汉是真的莽，胸口又是真的结实。刚看不到一息，她眼前却突然一黑。
秦无瑕飞身而至，长指压住墨微辰眼睛，冷冰冰道：“有眼无珠该挖眼，你扯衣裳干什么？”
“请秦真人责过！”石镇岳大吼一声，跨前一步。
“成何体统！”秦无瑕打掉墨微辰掰扯他手的手指，坚决不肯让她看，“行了，你走吧。若要谢，把你兵器留下。”
“兵器？”
于是，墨微辰视线恢复之时，第一幕映入眼帘的，便是一身紧身黑衣却依然飘逸的秦无瑕，和他手中那个看上去根本不可能拿动的三百斤铁锤。
“你确定要用这个做兵器？”墨微辰吸了吸鼻子，想闻闻他是不是被酒液浸坏了脑子。
“看不起谁呢？”秦无瑕轻哼，指尖一勾，旋身一荡，铁锤似攻城的冲车直射前方，以雷霆之势砸进水中，随即他双臂大张如野鹤振翅，急速掠水而过，轻巧停在露出水面的铁锤柄上。
铁锤之下，水波纹震荡不休，凑近一瞧，居然是一条仗着身量略小、潜上石台的金眼带鱼，满嘴尖牙只能无声惨叫，身子被秦无瑕铁锤搓碾成肉泥。
“如何？”秦无瑕下巴扬起，更似一只高傲的鹤。
柳娘子欢喜尖叫声，李庆年脸色阴沉而徐长老脸色发白，唯墨微辰紧了紧二郎的长刀。
比试杀鱼是吧？
堵上整个微山湖的面子，她也不能输给一个不会水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