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打探
京城街道两旁挂满了彩灯，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她顾不得欣赏，直奔萧府而去，却在路过一家绸缎庄时猛地勒住了马——
萧珩正站在铺子前，手里拿着一匹胭脂红的云锦，对着日光仔细端详。他身边的小厮抱着大大小小的礼盒，都快堆到下巴了。
萧珩！薛清沐几乎是摔下马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萧珩闻声回头，先是一愣，随即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阿沐？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你怎么来了？是特意来寻我的？嘴角扬起一抹促狭的笑，莫不是想我了？
薛清沐脸色铁青，全是连日赶路的疲惫和担忧。她一把抓住萧珩的衣襟，“徐砚失踪了，有人留了字条说他被绑到京城了。”
萧珩听完薛清沐的话，脸色骤然一变。他立即招手唤来身边的小厮阿福，低声吩咐道：去城南找王婆子打听，最近可有新到的童仆，特别是临川口音的。记住，别惊动官府的人。
阿福领命匆匆离去后，萧珩转身对薛清沐温声道：你先随我去醉仙楼歇息，我让人备些吃食。他看出她眼中的焦急，又补充道：我在京城有些人脉，很快就会有消息。
到了醉仙楼雅间，萧珩点了几样清淡小菜。薛清沐却只盯着窗外发呆，手中的茶杯端起又放下。
京城权贵买书童，总要走明路签卖身契。这样大费周章去临川绑人她突然抬头，除非不是买来做书童的？
萧珩轻轻按住薛清沐颤抖的手，温声道：阿沐，你先别胡思乱想。阿福已经去打听了，很快就会有消息。
薛清沐猛地抽回手，茶盏被带翻，茶水在桌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不行，我还是不放心，要不也一起去打听吧？
萧珩望着她眼下明显的青影，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正欲再劝，雅间的门被轻轻叩响。阿福满头大汗地进来，躬身道：公子，小的去找了城南的王婆子，这几日来京的童男统共就三五个，都是北边逃荒来的，没有临川口音的。倒是女孩子来了二十多个，说是要送进
萧珩一个眼神止住了阿福后面的话。薛清沐却已经站起身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没有？怎么会没有？那字条明明说
阿沐。萧珩起身按住她的肩膀，声音沉稳有力，京城这么大，不是一个人牙子就能问遍的。我家在京城还有些人脉，我这就亲自去打听，你安心在这休息，最迟明早应当就会有消息。
薛清沐抬头看他，眼中满是血丝：萧珩，拜托你了，若砚儿有个三长两短
不会的。萧珩打断她，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徐砚那孩子我也十分喜欢，我答应你，一定会尽力把徐砚平安带回来。
萧珩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时，薛清沐指尖的茶盏已凉透。
徐砚砚，那个才九岁、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孩子，此刻可能被绑在这京城某个不见光的角落。
萧珩去查官面的线索了，可她等不起。
三两下褪下襦裙，青布直裰往身上一罩，长发松松束成发髻，再抹把薄粉压了气色。铜镜里映出个清瘦“少年”，眉眼间虽残留着几分女气，却也有了三分落魄书生的模样。
群芳馆的灯笼已亮如昼，丝竹声混着笑语喧嚣扑面而来。薛清沐低头缩了缩脖子，随着人流混了进去。厅内觥筹交错，男人们的目光都黏在舞姬身上，果然无人留意这个低头疾走的“生客”。
“哟，这是哪家的公子……”管事的刘妈妈扭着腰迎上来，话到一半却猛地瞪大了眼，涂着蔻丹的手指颤巍巍指着她，“青……青瑜？”
薛清沐心头一紧，拽着她躲到廊下阴影里：“妈妈小声些！”
刘妈妈上下打量她，脸上的浓妆都掩不住震惊：“我的小祖宗！你当年怎么说走就走了？京城里多少人找你……”
“这些以后再细说。”薛清沐攥紧她的手腕，掌心全是汗，“我有急事问您——有没有听说，最近京城哪家……做‘特殊买卖’的地方，来了个约莫八九岁的男孩？是个有书生气的孩子。”
刘妈妈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脸上的粉似乎都簌簌掉了些。她往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惊恐：“姑娘……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她没说下去，但脸色一瞬白得像纸。
薛清沐见刘妈妈脸色骤变，紧紧抓住刘妈妈的胳膊，指尖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妈妈！您知道什么？阿砚他……我拿他当亲人一般，求您一定要告诉我！”她的声音发颤，混着夜色里的惶急。
刘妈妈被她攥得生疼，却只是望着她，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惊惶与怜悯。廊外传来醉客的喧哗，她猛地一咬牙，拽着薛清沐往内院走：“进来再说！别在这儿招人耳目！”
绕过九曲回廊，推开一扇挂着褪色流苏的房门，屋内脂粉气混着陈旧的熏香。刘妈妈反手闩上门，转身时已端起桌上的茶盏，却手抖得险些泼出来：“青瑜，你走的这一年……京城变天了。”
薛清沐胸口剧烈起伏，目光紧追着她：“我知道变天了，可阿砚的事……”
“你先听我说！”刘妈妈打断她，声音压得极低，“你知道……薛梦瑶跟太子订婚了吧？”
提到这个名字，薛清沐指尖一冷。“我听说了。”她语气平淡，眼底却掠过一丝寒意。
刘妈妈叹了口气：“你走后没多久，宫里就来了个天师，神神叨叨的，说薛梦瑶……命格非凡，是‘天女’降世，能旺国祚。”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荒诞，“不知道那天师跟皇帝说了些什么，皇帝对她深信不疑……”
“去年夏天，黄河决堤，死伤无数，那天师跟皇帝说，”刘妈妈的声音更低了，几乎像耳语，“说近年打仗，杀孽太重，触怒了上苍，才降此灾祸。要解此劫，需在今年元宵节行‘祭天礼’，以‘天女’之尊，祈告上苍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