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公审
与前几次审理徐成运时不同,今日的公堂内外,挤满了自发前来的百姓,黑压压一片,将整个衙门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大多是听闻打虎英雄武松被诬陷下狱,特意赶来旁听审判的。
“肃静!”
“威武!”
水火棍敲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新任知县李纲身着崭新的官袍,端坐于公案之后,面色沉肃,目光缓缓扫过堂下。
左侧站着王猛等一众心腹,右侧则空无一人。
“带人犯武松!”李纲猛地一拍惊堂木。
沉重的镣铐拖地声响起,武松被两名衙役押解着,从后堂走了出来。
他虽然身着囚衣,手脚戴着镣铐,但身形依旧挺拔,面容刚毅,眼神平静地扫过堂上堂下,没有丝毫畏惧或慌乱。
“武都头!”
“武英雄!”
人群中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呼和议论。
百姓们看着昔日为民除害的英雄,如今却成了阶下囚,脸上都露出不忍和愤慨之色。
李纲看着武松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心中怒火更盛,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冷声道:“大胆武松!你可知罪?”
武松抬起头,朗声道:“武松不知何罪之有,还请李大人明示!”
“哼!死到临头还敢狡辩!”李纲冷笑一声,拿起一份卷宗,“本官查明,你与前任知县徐成运私下勾结,狼狈为奸,参与其贪赃枉法,鱼肉乡里之恶行!”
“如今徐成运虽已伏法,但你身为其党羽,亦难逃罪责!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一派胡言!”武松怒喝道,“我武松与那徐成运素无往来,何来勾结一说?李大人凭空捏造,罗织罪名,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放肆!”李纲猛地一拍桌案,“公堂之上,岂容你咆哮?来人,给我……”
他本想下令用刑,逼迫武松认罪,但话未出口,堂外的人群却突然骚动起来。
“大人!武英雄肯定是被冤枉的!”
“是啊!武英雄打死了景阳冈的大虫,是为民除害的好汉,怎么会和徐成运那种贪官同流合污?一定是有人想要栽赃他啊!”
“徐成运赏识武英雄,那是看中他的本事,怎么能说是勾结呢?”
“请大人明察啊!不能冤枉了好人!”
百姓们的呼声此起彼伏,声音越来越大,充满了对李纲判决的质疑。
李纲脸色一变。
他没想到武松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如此之高!
打虎英雄的名头,果然不是盖的。
他原本计划着,借着审判武松的机会,给自己立威。
至于武松,最好能安个死罪,或者让他半死不活,永绝后患。
可现在,看着群情激愤的百姓,他知道,若是强行给武松定下重罪,恐怕会激起民变!
到时候,自己这个刚刚到手的知县位子,只怕还没坐热就要丢了!
李纲眼神闪烁,心中念头急转。
他看了一眼面色刚毅的武松,又扫了一眼堂外义愤填膺的百姓,心中暗恨,却不得不改变主意。
他清了清嗓子,强压下怒火,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诸位乡亲静一静!本官知道武松打虎有功,也曾为民除害,只是……他受徐成运蒙蔽,一时糊涂,误入歧途,亦是事实。”
他拿起朱笔,沉吟片刻,朗声道:“本官念及武松曾有功于社稷,又得众乡亲求情,决定从轻发落。”
“判!步兵都头武松,勾结贪官,罪行属实,革去都头之职!”
“念其打虎有功,免去死罪,着即日刺配孟州牢城!即刻执行,不得有误!”
刺配孟州!
这个判决一出,堂下顿时安静了许多。
虽然依旧有人觉得判重了,但比起死罪或者重刑,刺配充军,至少保住了一条性命。
对于这个时代的百姓来说,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
武松听到这个判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看了李纲一眼,那眼神中的不屑和嘲讽,让李纲心中更是不快。
“退堂!”李纲不想再看武松那张脸,猛地一拍惊堂木,起身拂袖而去。
衙役们上前,押解着武松退下。
人群渐渐散去,议论声却未停止。
陈风混在人群之中,目睹了整个审判过程。
当听到“刺配孟州”四个字时,他心中猛地一愣。
孟州?
怎么会是孟州?
他虽然对《水浒传》的细节记不太清,历史知识也仅限于一些大事件,但依稀记得,原著中的武松,在杀了西门庆和潘金莲之后,好像就是被刺配到了孟州!
怎么绕来绕去,又回到了这条路上?
难道冥冥之中,真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推动着剧情?
陈风皱紧了眉头,看着武松被押解离去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李纲这个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他如此轻易地放过武松,只判了个刺配,绝不可能安什么好心!
孟州距离阳谷县路途遥远,押送的差役若是在路上动些手脚,那简直是神不知鬼不觉!
到时候,死无对证,谁又能把账算到他李纲头上?
一定是这样!
李纲是想借刀杀人!
陈风心中焦急,下意识地想跟上去,暗中保护武松。
但这个念头刚起,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不行!不能去!
他想起昨日李纲那虚伪的嘴脸,以及自己离开县衙后立刻出现的盯梢者。
李纲现在一定对自己充满了疑心和防备。
自己若是此刻离开阳谷县,偷偷去追赶武松,必然会被李纲察觉。
到时候,李纲随便给自己安插一个“与钦犯武松勾结,意图劫囚”的罪名,自己就彻底完了!
他可不认为李纲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更何况……陈风看了一眼武大郎家所在的方向,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
自己若是走了,潘金莲怎么办?
李纲这个伪君子,如今大权在握,难保他不会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
自己绝不能将潘金莲置于危险之中。
武松……陈风心中突然一静,想到了什么。
是啊!
武松不是林冲,没有需要隐忍的理由,他武艺高强,心思也并非愚钝。
当初在景阳冈,他能赤手空拳打死猛虎,寻常几个差役,未必能奈何得了他。
那沉重的囚枷,对普通人来说是束缚,但对力大无穷的武松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原著中武松唯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哥哥。
而现在,武松并不知道武大在阳谷县。
任谁也不会把武松和武大联系在一起。
没有了武大的束缚,以武松的实力,若是押送的差役真敢在路上对他不利,恐怕当场就会被他反杀。
权衡再三,陈风最终还是打消了暗中跟随保护的念头。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留在阳谷县,稳住李纲,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人,等武松之事落定,再做其他打算。
他内心的天平已经倾斜,大宋的腐朽已经烂到了根里。
神人难救。
……
县衙后堂,书房内。
王猛看着端坐品茶,一脸平静的李纲,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大人,就这么轻易放过武松了?只判了个刺配孟州,未免太便宜他了!”
李纲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便宜他?王猛啊,你看事情还是太表面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远方:“孟州在何处?距离我阳谷县,何止千里之遥?”
“这千里路途,荒山野岭,盗匪出没,猛兽横行……你说,一个身带重枷的囚犯,在路上遇到点什么意外,病死了,或是被野兽叼走了,是不是很正常?”
王猛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眼中露出钦佩之色:“大人高明!”
李纲冷哼一声,眼中寒光闪烁:“武松此人,桀骜不驯,又与陈风交好,留在阳谷,终究是个祸害,如今将他刺配孟州,既堵住了悠悠众口,又能让他死得合情合理,一箭双雕!”
“至于押送的人选……”李纲转过头,看向王猛,“你亲自去挑几个机灵点的弟兄,告诉他们,若是武松死在了路上,本官重重有赏!”
“是!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办妥!”王猛心领神会,躬身应道。
李纲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坐回太师椅,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
窗外的阳光明媚,但他眼底的阴霾,却比这牢狱还要深沉。
武松,你的死期,不远了。
而陈风……哼,等解决了武松,下一步就要打发你走了……
官道之上,烈日炎炎。
尘土飞扬,空气中弥漫着燥热的气息。
三道身影在酷暑下拉出长长的影子,缓慢前行。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身负重枷的武松。
木枷沉重,边缘粗糙,早已将他脖颈和手腕磨出了道道血痕。
汗水浸湿了破旧的囚衣,紧贴在身上,黏腻难受。
他赤着双脚,踩在滚烫的沙石路上,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浅浅的血印,脚底早已磨烂,火辣辣地疼。
押送他的,是两名身材精瘦,眼神却透着一股刁滑之气的差役。
这两人正是王猛亲自挑选的人,他们得了李纲暗中授意,要在路上结果武松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