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夜谈
徐成运脸色惨白，眼神躲闪，再无方才的嚣张气焰。
他偷眼看向那绯袍天使，只见对方神色淡漠，仿佛碾死西门庆这只蚂蚁，不过是弹了弹衣角的灰尘。
李纲则面色凝重，虽然扳倒西门庆是他乐见其成之事，但这突如其来的谋反大案，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这事绝对没有他看到的这样简单。
绯袍天使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如同驱赶苍蝇：“行了，都散了吧。”
“该干嘛干嘛去。”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李纲身上：“李县丞，查案之事，暂且不急，那些流寇掀不起什么风浪，慢慢查即可。”
“是，下官明白！”李纲躬身应道。
徐成运也连忙躬身：“下官告退。”
他此刻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远离这位喜怒无常的天使。
两人带着各自的差役，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留下陈风和天使及其护卫。
“你也留下。”天使的声音淡淡传来，目光落在了陈风身上。
陈风心中一凛，躬身道：“是，大人。”
天使不再多言，转身朝着巷子深处走去，几名禁军护卫亦步亦趋地跟上。
陈风定了定神，压下心中的惊疑，快步跟了上去。
再次回到驿馆，环境依旧，只是气氛却比昨夜更加压抑。
天使在上首坐下，侍从重新奉上热茶。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却没有喝，只是用杯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茶叶。
陈风垂手站在下首，等待着天使的发问。
过了许久，天使才放下茶杯，抬眼看向陈风，嘴角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你昨日，向咱家求一个安稳？”
陈风心中猛地一跳，抬起头，迎上天使那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目光，谨慎地回答：“学生……确有此请。”
“嗯。”天使点了点头，语气随意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方才你也看到了，那个姓西门的，似乎就是你诸多麻烦的源头吧？”
他微微前倾身体，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奇异的亲近感，却又让人不寒而栗：“如今，他自己犯下弥天大罪，自身难保，往后，应该没人敢再轻易找你的麻烦了。”
“这阳谷县，对你来说，应该能安稳许多。”
陈风的呼吸猛地一滞。
果然！
那封信！
那封将西门庆彻底打入地狱的信，果然是眼前这位天使的手笔！
他不是在帮李纲，也不是心血来潮，他是在回应自己昨夜的请求！
用一种雷霆万钧，不容置疑的方式，拔除了自己眼前的钉子！
一股寒意从陈风的背脊升起。
这位天使的手段，狠辣，直接，而且做事滴水不漏。
他甚至不需要暗自栽赃那么肮脏的手段，哪怕所有人都知道此事有猫腻，也没有反驳的余地。
毕竟，目前在这阳谷县内，他就是天。他只需要一封提前准备好的信，就能借着李纲的手，将西门庆置于死地，还能将查案的大权顺理成章地交给了李纲，完美地避开了徐成运的掣肘。
好深的心机！
能以太监的身份身居高位，这人果然不简单。
陈风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和敬畏，再次躬身，深深一揖：“大人……大恩不言谢！”
他没有点破，也不敢点破。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即可。
天使看着陈风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他喜欢聪明人，更喜欢懂得进退，知道感恩的聪明人。
“谢就不必了。”天使摆了摆手，重新靠回椅背，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淡漠，“咱家帮你，也是为了让雪盐之事更加顺畅。”
他端起茶杯，这次真的抿了一口，才继续说道：“咱家在阳谷县耽搁不了太久。”
“三天。”天使伸出三根手指，“三天之内，将雪盐提炼的详细流程，所需器具，注意事项，一一整理成册，交给咱家。”
“此事关乎圣上嘱托，不得有误。”他的声音虽然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是！学生遵命！”陈风立刻应道，“学生定当竭尽全力，在三日内将所有资料整理完毕，呈交大人！”
天使既然替他解决了眼前的麻烦，他就要尽快拿出天使想要的东西。
“很好。”天使点了点头，似乎有些疲惫，挥了挥手，“下去吧。”
“学生告退。”陈风再次行礼，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间。
走出驿馆，清晨的阳光已经洒满了街道，驱散了些许阴霾。
接下来就是徐成运了啊！
县丞府邸，书房内。
烛火摇曳，将李纲和陈风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拉得长长，微微晃动。
李纲背着手，在书桌前来回踱步，眉头紧锁，脸上是挥之不去的震惊与凝重。
他停下脚步，看向陈风：“陈风，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陈风沉吟片刻，抬起头，目光与李纲相接：“大人，西门庆私藏兵器之事，我等皆知是徐成运的毒计。”
“但那封……谋反的信件，来得太过蹊跷。”
“不错！”李纲猛地一拍桌案，发出沉闷的响声，“西门庆贪婪好色，胆大妄为，但要说他敢私联贼寇，意图谋反，本官绝不相信！他没那个胆子，更没那个头脑！”
他看向陈风，眼中带着探寻：“那禁军早不搜出，晚不搜出，偏偏在徐成运赶到，两方对峙之时搜出？而且，搜出的不是兵器，反而是这封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信？”
陈风微微点头，语气低沉：“学生方才，又被天使叫回驿馆问话。”
李纲神色一凛：“哦？他都说了些什么？”
陈风将驿馆内的对话简略复述了一遍，尤其提到了天使那句“往后，应该没人敢再轻易找你的麻烦了”。
听完陈风的叙述，李纲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恍然大悟又难以置信的神情。
他缓缓坐回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位天使……好狠的手段！好深的心机！”李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这是……为你扫清障碍？”
陈风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默认般地点了点头：“学生也是如此猜测，那封信，恐怕是天使早就备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