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他的,满儿不要他了

宋满出来便去了医院。

温屿安早已经在病房里了。

阮文华和他正谈着什么,十分愉悦。

宋满深呼吸,推门进去。

“满儿。”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宋满开门见山,“你们说好了,直接照办就是。”

阮文华一愣。

温屿安倒是很欣喜,“私人飞机已经在停机坪等着了,等李叔把户口本拿过来,你随我去港城就是。”

宋满神情平静,对这安排毫无异议。

倒是阮文华说了句,“这么快啊。”

宋满以为她是怕温屿安翻脸不认账,说:“母亲,您安心,我虽然走了,屿安在内陆还有项目,会再过来的。”

阮文华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

她声音渐小下去。

宋满转头,看向阮文华。

阮文华眼睛里浮出复杂的情绪。

宋满读不懂,“母亲?”

阮文华沉默,踯躅。

时间渐渐流逝。

迟则生变。

温屿安看着腕表时间,催促,“我们先赶去飞机那儿。”

宋满点头,“好。”

说着,两人便转身。

“满儿。”

阮文华突然叫住她。

宋满蛰身。

阮文华抿唇,“你怪我吗?”

宋满摇头,“不怪。您养了我,对我有恩。无论是您骂我,打我,还是要我嫁人,您都有您的苦衷与责任。我承了您的恩,是该还这个恩。”

恩还清。情也尽。

阮文华眼圈一红,嗓子却硬了,“你知道就好。快走吧。免得时间耽搁了……”

还没说完,宋满朝她深深一鞠躬,随温屿安出了病房。

留下阮文华一人。

漫长的死寂。

手背突然传来尖锐的疼。

阮文华吃痛,原来是输液的瓶子空了,针尖回了血。

她起身想去揿铃。

半晌没够着。

血顺着管子越爬越高。

手背越来越疼,越来越难忍。

阮文华受不了,下意识叫了声,“满儿!”

却骤然回过神。

偌大的病房。

空无一物,空无一人。

也没有她口中的那个人。

阮文华怔怔看着,回溯过往。

大半辈子的金尊玉贵。

牢牢想抓在掌心的尊荣与权势。

她也如愿抓住了。

张开手指,却又好似什么都没抓住。

如此的空。

……

两个小时后,宋隽言回到公寓。

公寓里没开灯。

冷冷清清。

空寂得有些诡异。

他放下东西,直奔卧室,“满儿。”

卧室空无一人。

心底名为焦灼的情绪燃烧起来。

宋隽言掏出手机,给宋满打电话。

关机。

又打一次。

仍是关机。

宋隽言呼吸急促,焦灼无限膨/胀、爆炸。

他猝然转身,拉开门。

门外立着陈默。

宋隽言:“满儿呢?我不是叫你派人看着吗?她出去你怎么不跟我说?”

陈默不吭声。

宋隽言凛眉,正要擦身而过,陈默堵住了去路,“您别找了,满儿小姐已经走了。”

宋隽言耳朵嗡鸣了一下,神情既荒诞,亦不可置信。

“什么叫她走了”

陈默如实道:“她同意和温先生订婚,已经随温先生去港城了。”

宋隽言瞳孔涨大,呼吸急促。

下一瞬,他朝外奔。

陈默去拉他,“我没有骗您,满儿小姐真的同意了,宋廉明的户口本上,满儿小姐那页已经划出去了。”

宋隽言转过脸,眼底蓄着风暴,“你早就知情?”

陈默骇然住了,咬牙,“是!我早就知情。满儿小姐出门,也是我故意不叫他们通知的您。”

宋隽言血液逆行,在五脏六腑乱窜,直奔胸腔、喉咙。

他摁住胸口,狠狠咽下,“多久。”

“什么?”

宋隽言怒吼,“我问你,她走了多久!”

“快两个小时了。”陈默道。

宋隽言冲向车。

陈默挡在车门,“您别去了,满儿小姐已经登上飞机,您赶不上了。”

宋隽言置若罔闻,拂手掀开他,上车。

陈默跟上副驾。

宋隽言一手开车,一手拨电话。

陈默看清楚号码,抢过手机,摁灭。

“不能!您要动用权利叫人拦截航班,这会落别人口舌……”

宋隽言盯着前方的路,一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去夺手机,“给我!”

“不!我不能给!”

“我叫你给我!”

宋隽言面孔狰狞,瞳孔密密麻麻全是血丝。

看得陈默心脏停跳一拍。

“副局……”

顷刻,陈默坚定目光,摇头,“我不能给你。副局,满儿小姐是为了您,才决定和温先生订婚,我不能辜负了她的好心。”

他说完,揿开车窗,往外扔。

手机汇入车流。

被后行车辆碾轧,粉碎。

宋隽言脸煞白一分,语不成语,调不成调,像吊着一口气。

“把你的手机给我!”

陈默仍是摇头。

漫长的拉锯。

陈默看了眼时间。

十分钟过去了。

他诚恳道:“副局!现在是一点三十分,满儿小姐是十点四十登的飞机,私人飞机。她现在已经到港城了。”

今年下达的命令。

一般不必要不许出内陆。

避免考察过多、过滥,造成不良的后果。

何况宋隽言如今被重点关注。

汽车刹停。

宋隽言惯性前倾,胸腔积着的那口气一霎被撞散了。

“你跟她都说什么了?”

陈默不瞒着,“都说了。您的困境,您的绝路。”

身后车鸣不断,人声吵嚷。

宋隽言渐渐握紧方向盘,一张脸从苍白直至惨白无色,“你凭什么替我做主,把这些事告诉她?”

陈默从没看见过这样的宋隽言。

不安,惶恐,盘桓在陈默心中。

“我看着您一步步走到如今,在我这里,任何人都不及您的才智,可如今您腹背受敌,俞家甚至攀上了魏卓云,全力对付宋廉明及您,我不忍心您的努力付诸东流,更担心您……”

宋隽言轻声:“不重要。”

陈默怔忪,“那您的仇也不报了吗?”

刹那的死寂。

宋隽言仰起脸。

浓蓝的天,刺目的白。

灼得他眼睛疼。

他从前自以为是的伤害她。

她大度地原谅了他。

他以为会有一辈子的时间来赎罪。

可如今听到陈默这句话。

他悚然惊觉,年少自己开出的那名为‘恨意’的一枪。

如今正中自己的眉心。

他压抑地笑了一声,开门,下车。

车辆来来往往。

急速又惊险。

陈默:“副局!”

他刚下车。

路边,那英挺、高大的背影一僵。

下一秒。

一口鲜血喷出。

像被人抽掉了脊梁,宋隽言双膝跪地。

原来,那句话说得没错。

袒露心声的时候。

就是离别开始倒数。

他的满儿说了那么多的‘我爱你’。

他独独没有听出,她其实是在说,‘我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