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铁腕破局·工坊生春

墨辰在尘渊堡立下屯田令的第三日,一封加急密报被塞进丞相陆承钧的书房。

宣纸边缘染着淡淡盐渍,字迹在“木龙汲水器”“拆毁乡绅围墙”处被朱砂圈得发红,陆承钧指尖碾过“神机营接管储水窖”几字,朝珠在袖中发出细碎的碰撞声——这墨辰分明是在剜文官集团的肉,断了地方豪族与朝堂的财路。

“大人,”心腹幕僚俯身低语,“赤沙城盐商联名上书,说滤水渠占了他们的晒盐田;烬云郡的防风林刚插下柳苗,就被不明马队踩断了大半……”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掠过一道玄色身影——是神机营的巡骑,腰间“钦差”腰牌在晨光里晃得人睁不开眼。

陆承钧望着窗外飞扬的沙尘,忽然想起女帝批奏时的眼神——那日朝堂上,墨辰递上的救灾方略里,竟夹着六城士绅囤粮囤水的密账,账本最后一页,用朱笔写着“民心即天道,违天者必亡”。

他捏紧账本边角,忽然冷笑一声:“去告诉赤沙城守令,滤水渠旁的盐碱地,既然能滤水,便也能晒盐——让盐商按朝廷定例,将三成盐利充作灾粮,敢闹,便拿‘阻碍钦差办公’的罪名压下去。”

幕僚一愣,却见丞相指尖敲了敲账本:“墨辰要做‘救民钦差’,咱们便做‘循例文官’,莫要硬碰硬,却也不能让他太顺了。”

与此同时,荒泽府的储水窖前,墨辰正盯着新砌的砖墙出神。砖块上还留着乡绅宅邸的雕花,此刻却被敲去棱角,严丝合缝地嵌进窖壁——就像这些被强行“捐出”的砖石,终究要为百姓储住救命水。

“大人,”随行的飞骑统领忽然递上一卷画轴,“这是昨夜在郡衙后巷捡到的,画的是您在赤沙城劈石的模样,底下百姓传,说您是‘铁面水神’转世。”

墨辰展开画轴,见画中自己手握长刀,刀刃下是翻涌的淡水,百姓们跪地叩拜的身影被描得极细。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在边陲小镇,见过的那位用木车拉水救乡亲的老兵——后来老兵被贪腐的县丞害死,临死前攥着他的手说:“莫让百姓觉得,官老爷的刀,只会砍穷人。”如今他这把刀,终于砍向了该砍的地方。

“把画贴到各城告示栏,”墨辰卷好画轴,“再附句话:本钦差的刀,只为百姓斩灾厄,若有人想在灾年发横财——”

他望向远处正在挖渠的民夫,阳光落在他们汗湿的脊背上,像撒了把碎金子,“便让他们看看,断泉湖的监牢,是否还能再关几个人。”

这日午后,楚怀瑾的边军送来急报:裂岩州的镜月湖周边,忽然来了一群自称“祈雨仙师”的道士,带着百姓阻挠修缮湖堤,说“挖湖触怒水神,必遭天谴”。

墨辰翻身上马时,靴底还沾着荒泽府的白碱——他知道,这是文官集团在借“民意”使绊子,所谓“仙师”,怕是丞相府养的门客。

赶到镜月湖时,果然见一群黄衣道士围着祭坛打转,百姓们抱着陶罐跪在湖边,不敢靠近正在修堤的边军。

墨辰勒住马缰,听见为首的道士正扯着嗓子喊:“钦差大人强行挖湖,是要断了大乾的龙脉啊!”

他忽然笑了,翻身下马时顺手摘了腰间的清心诀玉简,往祭坛上一放:“本钦差倒是想问问仙师——”

指尖敲了敲玉简上“心境澄明”四字,“若水神真要降罪,为何去年漠北之战,神机营在沙海挖井时,水神却赐了清泉?”

道士脸色骤变,结结巴巴说不出话。墨辰转身望向百姓,提高声音道:“镜月湖的水,不是水神赐的,是老祖宗们一锄头一锄头挖出来的!三年前断流,是因为上游树林被砍光了;如今修堤滤水,是为了让你们的子孙,再也不用喝泥汤!”

他忽然指向远处正在转动的龙骨水车,“你们瞧,那水车的木头,是楚将军带边军砍的荒木;滤筒的竹炭,是神机营士兵亲手烧的——这世上没有仙师救你,只有人救自己!”

人群中忽然有人怯生生开口:“大人,那……那我们帮着修堤,能喝上干净水吗?”

墨辰蹲下身,握住对方干裂的手掌:“能。只要你们肯动手,断泉湖的滤水器能出淡水,烬云郡的柳树能挡住沙尘,镜月湖的堤岸就能蓄住雨水——大乾的百姓,从来不怕吃苦,怕的是没人带他们吃苦。”

夕阳西下时,道士们悄悄卷着铺盖溜了,百姓们却扛起了铁锹,跟着边军往湖堤走去。墨辰望着湖面倒映的晚霞,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是女帝派来的传旨宦官,捧着明黄诏书,说要升他为“西境救灾总督”,总领六城军政。

“告诉陛下,”

墨辰接过诏书时,指尖蹭到了诏书上的朱红印泥,“微臣不要官衔,只要陛下准一个事——”

他望向远处正在汲水的木龙器械,齿轮在夕阳下泛着暖光,“让神机营把滤水器的图纸刻成木版,发到各州郡,再办个‘匠人工坊’,教百姓自己造器械、修水渠。”

宦官一愣,却见墨辰眼底映着跳动的火光,像极了寂渊苔坪破境时,莲花虚影里燃起的那簇希望。

夜风渐起,带着些许湿润的气息——这是西境半年来,第一次有了雨的味道。墨辰知道,这场与旱魔的仗,才打了个开头;朝堂上的明枪暗箭,也只会越来越多。

但此刻,他望着百姓们在堤岸上火把连成的光带,忽然觉得哪怕前路如寂渊苔坪般布满法则桎梏,只要这双手还能握住铁锹、握住刀柄,就总能为大乾的百姓,凿出一条能走下去的路。

而在百里外的大乾皇城,女帝看着墨辰送来的“匠人工坊”奏疏,指尖划过“民心为基,器械为刃”八字,忽然想起他离京前说的那句话:“陛下,救灾不是救人一时,是教他们一世——若百姓自己能治水,便不怕任何天灾。”

她望向窗外渐浓的夜色,嘴角微微扬起——这才是她要的钦差,不是只会平乱的武将,而是能在灾劫里,为大乾种下“生机”的人。

墨辰的“匠人工坊”告示贴满六城那日,赤沙城的老铁匠正对着木龙汲水器的图纸发愁。

齿轮咬合处的榫卯结构总画不明白,忽听得门外传来铁器碰撞声,抬头便见个戴斗笠的汉子扛着工具箱跨进门,斗笠边缘露出半截玄色袖口——是神机营的工匠教头。

“老伯,这榫头要做成‘燕尾嵌’,”汉子蹲下身,用粉笔在青石板上画示意图,“就像咱们赤沙城的石窖砖,卡住了才稳当,水滤起来才不会漏。”

老铁匠眯着眼看他指尖在图上比划,忽然想起半月前看见的场景:墨辰钦差蹲在断泉湖边,亲自给民夫演示滤筒怎么填竹炭,袖口沾着盐碱却笑得自在。

如今这工坊里,神机营的士兵不再挎刀,反而带着凿子、尺子挨家挨户教手艺,连最不爱说话的飞骑统领,都能蹲在泥地里,用树枝画出龙骨水车的转动原理。

“原来当官的真能教咱老百姓做这些玩意儿?”

隔壁染布坊的王嫂子抱着木盆路过,看见石板上的图纸,忍不住凑过来。教头擦了擦手上的机油,指了指远处正在搭建的滤水站:“您瞧那架子,明日就能出水了,往后您家孩子喝水,再不用绕十里路去接露水。”

王嫂子盯着他袖口的“神机”暗纹,忽然想起自家男人去年被盐商逼得卖了田,如今却能在工坊里学修器械,每天领一升救济粮——这世道,好像真的在变。

与此同时,烬云郡的防风林地里,二十个孩童正跟着边军士兵学插柳。最小的虎娃抱着比自己还高的柳枝,差点被风沙掀翻,却见楚怀瑾将军亲自蹲下身,用佩刀挖开硬邦邦的土块:“记住了,根须要像这样舒展开,就跟你们攥紧拳头喝泥汤时一样,得把力气往土里扎。”

虎娃咯咯笑起来,忽然发现将军铠甲缝里露着块补丁——那是上次运水时,被河床裂缝勾破的。

林地里的柳苗才冒出新芽,墨辰的第二道命令便到了:“每个工坊设‘少年匠徒’,十岁以上孩童都能来学,每日给半块麦饼。”

消息传开那日,虎娃攥着麦饼往家跑,看见娘正在新挖的水渠边洗菜——水虽还带着些沙,却比往日清了太多。娘说,等柳苗长大了,风沙就吹不垮水渠,等工坊教会大家做“汲水木桶”,就连后山的秃岭,也能种上耐旱的粟米。

当西境百姓忙着学手艺、修水渠时,尘渊堡的地下地窖里,墨辰正对着一堆发霉的账本皱眉。

堡主私吞的“救济水囊”早已查清,可账本最末几页的暗码,却让他指尖顿了顿——那是丞相府与西境豪族的银钱往来,日期正好卡在六城干旱前。

“大人,要不要报给陛下?”随行的暗卫握紧刀柄。

墨辰却合上账本,指尖敲了敲账本封皮:“先留着。此刻扳倒他们,只会让百姓觉得救灾是党争,咱们得先让麦子种下地,让水流入了户——民心稳了,才好清账。”

他走出地窖时,正看见堡里的孩童们围着新做好的“陶制滤水罐”打转。陶罐是工坊里的老人带着孩子们捏的,罐身歪歪扭扭,却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那是虎娃教大家画的。

墨辰接过一个陶罐,指尖触到陶土上未干的指纹,忽然想起白无痕的十六字清心诀:“心若止水,杂念皆消”——此刻看着这些在灾土里长出的“新玩意儿”,心里的杂念,倒真的只剩“让百姓活下去”这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