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九堂前几度闻
"许大人来得真早。"杜安打开院门,脸上堆满笑容,"先生刚起,正在后院练剑呢。"
许延年微微颔首,轻车熟路地穿过前院。晨露未干,药圃里的草药沾着水珠,在朝阳下闪闪发光。后院的空地上,陆昭阳一袭青衣,手持软剑,身形如行云流水。剑锋过处,带起一阵微风,惊落几片槐花。
许延年驻足观看,不忍打扰。她使的是医仙谷的"回风拂柳剑",招式看似柔和,实则暗藏锋芒。宛如一幅流动的画卷。
最后一式收剑,陆昭阳转身,这才发现站在廊下的许延年。晨光中,他长身玉立,眉目如画,手中提着个精致的食盒。
"许...许大人?"她气息微乱,额角沁出细汗。
"陆姑娘。"许延年唤道,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缓步上前,将食盒放在石桌上,"给你带了早膳。"
陆昭阳收剑入鞘,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他今日看起来格外不同,眉宇间的冷峻褪去了大半,眼底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多谢。"她接过食盒,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两人脸微红。
食盒里是长安城最有名的"王记"早点——水晶虾饺、桂花糖藕、一碗熬得浓稠的粟米粥,还有几块做成花朵形状的糕点。每一样都精致可口,显然是精心挑选的。
"你...用过早膳了吗?"陆昭阳小声问。
许延年摇头:"想着陪你一起用。"
这句话让陆昭阳耳根发热。两人在石桌前坐下,杜安适时地送来热茶。晨风轻拂,槐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有几片落在陆昭阳的发间。许延年抬手,轻轻替她拂去,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次。
"今日要去大理寺?"陆昭阳低头喝粥,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嗯。"许延年夹了块虾饺放在她碗里,"午时前能处理完公务,下午...可有空?"
陆昭阳筷子一顿:"下午要去裴府复诊。"
"我陪你去。"许延年说得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用罢早膳,许延年不得不去上值。临走时,他回头看了眼站在院门前的陆昭阳,晨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美得不似凡人。
"陆姑娘。"他轻唤一声,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柔声道,"等我回来。"
大理寺内,同僚们敏锐地察觉到许少卿今日的不同。素来冷若冰霜的脸上竟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批阅公文时甚至哼起了小调。
"许大人今日气色甚佳啊。"周寺正捧着卷宗进来,忍不住打趣。
许延年但笑不语,接过卷宗快速批阅,效率比平日高了一倍不止。
"莫不是...见到那位陆神医了?"周寺正试探着问。
许延年笔尖一顿,墨汁在纸上洇开一小片。他抬头,眼中含笑:"周寺正近来很闲?"
虽是反问,语气却无半分责备,反倒透着几分愉悦。周寺正心中了然,笑着退下。不一会儿,整个大理寺都知道许少卿心情大好,连带着衙门里的气氛都轻松了许多。
"许少卿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年轻的录事小声问道。
"还能有什么?"周寺正挤挤眼睛,"那位回来了呗。"
"那位?"录事恍然大悟,"安仁坊的..."
"嘘!"周寺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心照不宣,心照不宣。"
午时刚到,许延年就收拾好公文,准备离开。同僚们面面相觑——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向来以勤勉着称的许少卿竟提前下值了!
"大人这是..."周寺正忍不住问道。
"有事。"许延年言简意赅,嘴角却微微上扬。
待他走后,衙门里顿时议论纷纷。
"看来许少卿的魂是回来了。"赵主簿捋须笑道。
"可不是嘛!"周寺正压低声音,"你们是没看见,今早来的时候,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几个年轻官员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这么说,传闻是真的?许少卿真是..."
"断袖"二字虽未出口,但众人心照不宣地交换着眼色。不过奇怪的是,这次再无人觉得这是件值得非议的事。许少卿高兴,大理寺上下都跟着轻松,何乐而不为?
安仁坊的小院里,陆昭阳正在药房配药。裴府小公子的药需要特别炮制,她一丝不苟地称量着每一味药材。
"先生,许大人来了。"杜安在门外禀报。
陆昭阳手一抖,多放了半钱甘草。她连忙取出,抬头时许延年已经站在门口。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
"忙完了?"她强作镇定地问。
"嗯。"许延年走进药房,好奇地看着她手中的药材,"这是给裴府小公子准备的?"
陆昭阳点点头,继续低头配药。许延年也不打扰,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观看。他的目光如有实质,让她手下的动作都不自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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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不要去前厅等?"她小声建议。"不必。"许延年随手拿起一本医书翻阅,"这里挺好。"
药房里弥漫着草药的清香,混合着阳光温暖的味道。两人一个配药,一个看书,虽无交谈,却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配完药,两人一同前往裴府。这次许延年没有骑马,而是与陆昭阳共乘一辆马车。车厢不大,两人肩膀偶尔相触,又迅速分开。陆昭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清冽中带着一丝甜,让人莫名安心。
裴府小公子的病情已经稳定,陆昭阳重新调整了药方,又施了一套针法。许延年全程守在门外,像个尽职的护卫。裴府众人看在眼里,神色各异,却无人敢多言。
回程时,夕阳西斜,路过西市,许延年突然停下脚步:"等我一下。"
他走进一家糕点铺,不多时捧出个油纸包:"尝尝,新出的桂花糕。"
陆昭阳接过,咬了一小口。甜而不腻,桂香浓郁,是她喜欢的味道。
"好吃吗?"许延年看着她,眼中带着期待。
"嗯。"陆昭阳点头,鬼使神差地将剩下的半块递到他嘴边,"你也尝尝?"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举动太过亲昵,万一他...
许延年没有丝毫犹豫,低头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他的唇瓣不经意擦过她的指尖,如羽毛轻拂,却让她整条手臂都酥麻了。
"很甜。"他轻声道,目光却落在她脸上,显然说的不只是糕点。
回到安仁坊,杜安已经备好了晚膳。许延年破天荒地留下来用膳,席间甚至小酌了几杯。烛光下,他的轮廓比白日柔和许多,眼中含着浅浅的笑意。
"明日...有什么安排?"饭后,许延年状似随意地问道。
陆昭阳正在收拾药箱,闻言抬头:"明日初一,照例去城南义诊。"
"我陪你去。"许延年说得理所当然。
陆昭阳手上一顿:"你...不忙吗?"
"不忙。"许延年走到她身边,帮她整理银针,"以后...都不会那么忙了。"
这句话里有太多未尽之意,陆昭阳不敢深想。她低头摆弄着药囊,心跳如鼓。
"昭阳。"许延年轻唤一声,声音温柔缱绻,仿佛这两个字在唇齿间辗转了千百回。
"嗯?"她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许延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替她拂去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早些休息,明日我来接你。"
送走许延年,陆昭阳站在院门前,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月光如水,将小巷照得通明。她摸了摸被他指尖碰过的肩膀,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温度。
"陆先生,热水备好了。"杜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沐浴时,陆昭阳发现自己的唇角一直上扬着,怎么都压不下去。水中加了迷迭香,蒸汽氤氲中,她仿佛又看见许延年低头就着她的手吃桂花糕的样子。
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更加困惑了。但有一点是确定的——无论前路如何,有他在身边,似乎就不那么可怕了。
夜深人静,陆昭阳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明日要去城南义诊,本该早些入睡,她却辗转反侧。脑海中全是许延年温柔唤她"昭阳"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如春风拂过心田。
与此同时,太傅府的书房里,许延年正在灯下写信。他写得极慢,每一笔都力透纸背,仿佛要将满腔情意都倾注在这方寸之间。信纸上只有短短一行字:
"明日陪昭阳去城南义诊,晚归。"
落款处,他顿了顿,最终没有署名,而是画了朵小小的槐花——安仁坊那棵老槐树的花,落在她发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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