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欲尽花含烟

夕阳的余晖透过药铺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陆昭阳正帮小药童将最后一味茯苓归入药柜,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孙大夫!救命啊!"

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踉跄着冲进药铺,怀中抱着个五六岁的女童。孩子面色青紫,呼吸微弱,嘴角不断吐出白沫。

老郎中孙大夫赶忙迎上去:"这是怎么了?"

"不知吃了什么毒蘑菇..."妇人跪倒在地,泪如雨下,"方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倒在地上抽搐..."

孙大夫翻开孩子眼皮看了看,脸色骤变:"这...这是剧毒啊!老朽恐怕..."

陆昭阳已经放下手中药戥,快步上前:"让我看看。"

她三指搭上女童腕脉,眉头微蹙。又轻轻掰开孩子嘴唇,察看舌苔颜色。

"不是蘑菇中毒。"陆昭阳声音沉稳,"是误食了马钱子。"

"马钱子?"孙大夫愕然,"那东西不长在山上啊!"

妇人突然想起什么:"我家后院有株新移栽的灌木,结着红果子...妞妞会不会..."

陆昭阳已经行动起来。她从腰间荷包取出三根银针,手法娴熟地刺入女童人中、合谷等穴位。银针微微颤动,竟发出极轻的嗡鸣声。

"热水!干净布巾!"她头也不抬地吩咐。

小药童飞奔向灶间。孙大夫则手忙脚乱地翻找药柜:"要...要什么药?"

"生甘草、绿豆、金银花..."陆昭阳边行针边报药名,"再取些新鲜羊血来!"

"羊血?"孙大夫愣住了,"这..."

"快去!"陆昭阳声音依然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再耽搁就来不及了。"

孙大夫跌跌撞撞地往后院跑。陆昭阳继续运针,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女童的呼吸稍稍平稳了些,但面色仍然青紫。

小药童端来热水,陆昭阳立即从荷包中取出个青瓷小瓶,倒出几粒朱红色药丸化在水中。

"扶起她,慢慢喂下。"

药水喂到一半,女童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大口黄绿色黏液。陆昭阳不慌不忙,左手继续运针,右手轻拍孩子背心。

"呼吸...呼吸顺畅些了!"妇人惊喜地喊道。

孙大夫抱着药材和一碗羊血回来,见状目瞪口呆:"这...姑娘是..."

"先煎药。"陆昭阳简短地说,"甘草二两,绿豆半升,金银花一两,急火快煎。"

她接过羊血碗,又加入少许白色粉末搅匀。药铺里弥漫着古怪的铁锈味,但女童的脸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起来。

"神医啊!"妇人连连磕头,"求姑娘救救我女儿!"

陆昭阳扶起她:"不必如此。孩子暂时无碍,但需连服三日汤药才能清除余毒。"

孙大夫手忙脚乱地生火煎药,不时偷瞄陆昭阳的手法。她行针如行云流水,每一针下去都精准无比,连最细微的颤抖都恰到好处。

"姑娘师从哪位名医?"孙大夫忍不住问。

陆昭阳笑而不答,只是专注地观察女童的反应。待汤药煎好,她亲自尝了尝温度,才一勺勺喂给孩子。

"今晚需有人守着,若再呕吐或发热,立即用这个。"她取出几粒绿色药丸交给妇人,"化在温水中服下。"

妇人千恩万谢,又要跪下。陆昭阳连忙拦住:"举手之劳罢了。快带孩子回去歇息吧。"

送走母女二人,药铺里突然安静下来。孙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郑重地向陆昭阳长揖到地:"老朽眼拙,竟没看出姑娘是杏林高手!今日若非姑娘出手,那孩子恐怕..."

"孙大夫客气了。"陆昭阳还礼,"您开的方子本也不错,只是马钱子毒性特殊,需以毒攻毒。"

小药童端来热茶,崇拜地望着陆昭阳:"姐姐的针法真厉害!那针怎么会自己动呢?"

"这叫'鸣针术'。"陆昭阳接过茶盏,耐心解释,"通过特殊手法让针与经脉共振,帮助排毒。"

孙大夫眼睛一亮:"可是失传已久的'灵枢针法'?老朽只在古籍上见过记载..."

陆昭阳笑而不语,低头啜了口茶。夕阳的余晖映在她侧脸上,为那恬静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姑娘医术如此高明,为何..."孙大夫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为何独自游历?"陆昭阳放下茶盏,"家师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医术亦然。"

她起身整理衣袖,那举手投足间的气度,绝非寻常医家女子所能有。孙大夫心中暗忖,这姑娘来历恐怕不简单。

"今日多谢孙大夫借用药铺。"陆昭阳从荷包中取出一块碎银放在案上,"这些权当药材钱。"

"使不得!"孙大夫连连摆手,"姑娘救了人,老朽怎敢收钱?"

"那就当是给这孩子买糖吃的。"陆昭阳笑着摸摸小药童的头,又取出个小木盒,"这里有些'玉露丹',治疗寻常头疼脑热有奇效,留给孙大夫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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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夫接过木盒,刚一打开就闻到股清冽药香,不由动容:"这...这可是上等药材所制啊!"

陆昭阳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回头一笑:"天色已晚,我该回客栈了。"

"姑娘且慢!"孙大夫急忙追出来,"老朽斗胆问一句,姑娘明日还来吗?"

"若那孩子来复诊,我自会过来看看。"陆昭阳撑开油纸伞,挡住最后一缕斜阳,"孙大夫保重。"

走在回客栈的路上,陆昭阳步伐轻快。暮色中的洛阳城别有韵味,街边小贩开始点亮灯笼,酒肆里传出悠扬的琵琶声。她在一个卖糖人的摊前停下,买了只小蝴蝶形状的饴糖。

"姑娘医术真高明。"摊主老伯笑眯眯地说,"方才药铺的事,整条街都传遍了。"

陆昭阳讶然:"这么快?"

"嗨,刘婶子抱着孩子一路哭过来,又笑着回去,谁不好奇?"老伯又塞给她一个小兔子糖人,"这个送给姑娘,当是替街坊们谢您的。"

陆昭阳道谢接过,心里却有些无奈。本想低调行事的,这下恐怕...

"客似云来"客栈门前挂着大红灯笼,阿福正忙着招呼客人。见陆昭阳回来,他眼睛一亮:"小娘子可算回来了!有贵客等您多时了!"

"贵客?"陆昭阳心头一紧。

"是啊,说是...诶,人呢?"阿福四下张望,"方才还在厅里坐着..."

陆昭阳松了口气:"怕是等不及走了。阿福哥,帮我准备些热水可好?"

"好嘞!这就送去您房里!"

天字三号房窗前的"洛阳红"在暮色中显得愈发娇艳。陆昭阳推开窗,深深吸了口带着花香的空气。今天接连两次出手,实在有些冒险,但见死不救又违背师训...

她正出神,忽听窗下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低头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后院阴影处——正是白日里那位大理寺的许大人。他抬头望来,四目相对的瞬间,陆昭阳心头莫名一跳。

"姑娘今日在药铺,好俊的医术。"许延年声音低沉,在暮色中格外清晰。

陆昭阳握紧了窗棂,强自镇定:"公子过奖了,不过是些粗浅功夫。"

"鸣针术可不粗浅。"许延年向前一步,月光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姑娘师承何处?"

"家学而已。"陆昭阳转移话题,"公子审完案子了?"

许延年似乎看出她的回避,也不追问:"暂时告一段落。"他顿了顿,"姑娘可知道,那杨府为何要囤积草乌头?"

"听说杨夫人有心痛病?"

"杨夫人三年前就过世了。"

陆昭阳一怔。这时楼下传来阿福的脚步声,她回头看了眼,再转回来时,院中已空无一人,只有那株"洛阳红"在晚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小娘子,热水来了!"阿福在门外喊道。

陆昭阳合上窗户,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鬓角。这个许大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对她如此关注?

洗漱完毕,她取出从死者指甲中取得的黑色粉末,在灯下细细研究。掺了少许药水后,粉末竟泛起诡异的蓝光。

"果然..."陆昭阳喃喃自语,"这不是普通乌头,而是经过特殊炮制的..."

她小心地将粉末包好,藏入贴身锦囊。窗外,一轮明月悄然升起,将洛阳城的屋瓦染成银色。不知何处传来悠扬的笛声,如泣如诉,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陆昭阳吹灭灯火,却没有就寝。她盘腿坐在窗前,望着那轮明月出神。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她的衣袂上。那株"洛阳红"在夜风中轻轻摇曳,落下一片花瓣,正好飘进窗来,落在她的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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