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瑞士姑娘·一
五月的黄山,雨水说来就来。
我刚带完一个上海老年团下山,正打算回宿舍喝杯茶歇歇脚,就看见她站在售票处门口,金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像只落汤鸡。
"need help?"我走过去,用我那口带着浓重黄山口音的英语问道。
她转过头来,蓝眼睛在雨幕中格外明亮。"my hiking boots...broken."她抬起脚给我看,鞋底已经和鞋身分离了一半。
"啊哈,黄山不欢迎穿着破鞋的游客。"我咧嘴一笑,"不过幸运的是,你遇到了黄山最帅的导游。"
她从背包里拿出纸巾擦脸,我这才看清她的长相——典型的北欧姑娘,高鼻梁,皮肤白得能看见血管,嘴唇是那种自然的粉红色。
"我是爽朗。"我伸出手,"黄山排名前三的导游,另外两个还没出生。"
她笑了,握住我的手:"艾玛,从瑞士来。"
"瑞士?阿尔卑斯山姑娘来挑战我们黄山?"我蹲下来检查她的鞋子,"这鞋救不了了,但我宿舍有备用的登山鞋,38码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38码?"
"职业眼光。"我眨眨眼,"就像我能看出你还没结婚一样准。"
雨越下越大,我把外套脱下来撑在她头顶:"跟我来,小心台阶。"
去我宿舍要经过一段湿滑的石阶。她走得小心翼翼,突然脚下一滑,我赶紧伸手揽住她的腰。那一瞬间,我闻到她头发上的雨水混合着某种花香洗发水的味道。
"黄山的第一课,"我扶稳她,"下雨天走路要看脚下,不是看帅哥。"
她笑出声来,眼睛弯成月牙:"你们中国导游都这么油嘴滑舌吗?"
"只有我。"我带她拐进员工宿舍区,"其他人都在认真学习导游词的时候,我在研究怎么逗姑娘开心。"
我的宿舍乱得像被山猴洗劫过,脏衣服和登山装备堆得到处都是。我踢开地上的泡面盒,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鞋盒。
"试试。"我把一双红色登山鞋递给她,"去年买的,就穿过一次。"
她坐在我床边换鞋,我趁机打量她。身材比一般中国姑娘高大,但比例很好,特别是那双腿,修长有力。
"perfect!"她站起来走了两步,"多少钱?"
"免费,但有个条件。"我凑近她,"今天剩下的行程得让我当你的私人导游。"
雨点敲打着窗户,我们四目相对。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像清晨的蜘蛛网。
"成交。"她说。
我带她去了最近的一个观景台。雨中的黄山别有一番韵味,云雾在山间流动,像白色的河流。
"知道黄山四绝吗?"我问她。
"奇松、怪石、云海、温泉?"
"聪明。"我指向远处一块形似猴子的石头,"那是猴子观海,但其实它还有个本地人才知道的别名。"
"什么?"
"硬汉望妻。"我坏笑,"传说有个采药人天天上山,他老婆怀疑他有了外遇,就变成石头在这里等他回家。"
艾玛先是皱眉,然后突然明白过来,脸颊泛起红晕:"that's...that's so inappropriate!"
"瑞士姑娘也懂这个?"我故作惊讶。
她轻轻打了我一下:"全世界男人都一样。"
雨势渐小,但雾气更浓了。我们站在栏杆边,肩膀几乎相贴。她的金发在潮湿的空气中微微卷曲,像金色的海浪。
"冷吗?"我问。
她点点头。我脱下导游外套披在她肩上,顺势靠近一步。她的呼吸喷在我脖子上,暖暖的。
"爽朗,"她突然说,"在瑞士,我们有个传统..."
"嗯?"
"如果两个人一起看到彩虹..."她的话被一阵山风吹散。
"看到彩虹怎样?"
她踮起脚尖,在我耳边轻声说:"就要接吻。"
就在这时,云层间突然透出一缕阳光,一道彩虹横跨两座山峰。我转头看她,她的蓝眼睛里映着七彩光芒。
"看来我们得遵守传统。"我说。
她的嘴唇比想象中柔软,带着雨水的清凉。我们身后,黄山云海翻腾,像在为这个吻助兴。
第二天清晨四点,我敲响了艾玛的酒店房门。她睡眼惺忪地开门,穿着印有瑞士国旗的睡衣。
"日出时间。"我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热咖啡,加了三块糖。"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甜咖啡?"
"猜的。"我递给她一件厚外套,"穿上,我带你去个旅游团不会去的地方。"
我们摸黑上山,手电筒的光在石阶上跳动。艾玛跟在我后面,呼吸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清晰。
"还有多远?"她喘着气问。
"快了。"我回头看她,"累的话我可以背你。"
"少瞧不起人,"她擦擦额头的汗,"我在阿尔卑斯山徒步时,你还在背导游词呢。"
终于到达观景台时,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这个平台很小,最多容纳四五个人,现在只有我们两个。
"这里叫'情人角'。"我铺开准备好的野餐垫,"传说在这里一起看过日出的情侣,永远不会分开。"
"又是你编的吧?"她笑着坐下。
"被你发现了。"我挨着她坐下,"其实这里叫'老鹰嘴',因为形状像鹰嘴。但'情人角'听起来更浪漫,不是吗?"
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艾玛屏住了呼吸。金色的光芒洒在她脸上,勾勒出完美的侧脸轮廓。云海在我们脚下翻滚,像煮沸的牛奶。
"比阿尔卑斯山如何?"我问。
"different."她轻声说,"阿尔卑斯更...锋利。黄山像水墨画,温柔又神秘。"
阳光越来越强,云海变幻着颜色。艾玛突然转向我:"爽朗,你们中国人怎么表达...好感?"
"方法很多。"我慢慢靠近她,"比如这样..."
我的嘴唇刚要碰到她的,她却往后一仰,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锡纸包:"先吃早餐!我带了瑞士巧克力。"
我哭笑不得地接过巧克力:"瑞士姑娘都这么会破坏气氛吗?"
"这叫吊胃口。"她狡黠地眨眨眼,掰下一块巧克力塞进我嘴里,"好吃吗?"
巧克力在舌尖融化,甜中带苦,就像此刻的心情。"好吃,但不如..."
"不如什么?"
我迅速凑过去亲了她一下:"不如这个甜。"
下山时我们选择了人少的小路。艾玛走在前头,时不时停下来拍路边的野花或奇怪的石头。
"你当导游多久了?"她问。
"五年。"我帮她跨过一条小溪,"之前在北京读旅游管理,毕业后就回来了。"
"为什么回黄山?大城市机会不是更多吗?"
我耸耸肩:"山里的孩子,终究要回到山里。再说..."我故意压低声音,"黄山的美女游客可比北京多多了。"
她作势要拿水壶泼我,我赶紧求饶:"开玩笑的!其实是因为我奶奶。她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
艾玛的表情柔和下来:"你很孝顺。"
"中国人都这样。"我踢开一块小石子,"你呢?在瑞士做什么?"
"小学老师。"她跳过一滩积水,"教孩子们自然课。所以我特别喜欢山。"
我们在一个凉亭休息。艾玛从包里拿出两个苹果,递给我一个。
"知道瑞士人怎么吃苹果吗?"她问。
"怎么吃?"
"像这样。"她咬了一大口,然后突然把苹果塞到我嘴边,"分享着吃。"
我咬住苹果,嘴唇不可避免地碰到她的手指。她的指尖有淡淡的苹果香。
"瑞士人都这么会撩人吗?"我嚼着苹果问。
"只对喜欢的人。"她直视我的眼睛。
下午我带她去了温泉。黄山温泉自古有名,李白都写过诗赞美。我选了个半山腰的小池子,周围竹林环绕,私密性很好。
"水很热。"艾玛把脚趾浸入水中又缩回来,"像融化的巧克力。"
"适应就好了。"我慢慢走进池子,"中国有句老话,'痛则不通,通则不痛'。"
她跟着我下水,温泉水漫过她的锁骨。金色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脖子上,水珠顺着她的下巴滴落。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游到她身边,"开始会有点不舒服,但适应后就会很享受。"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突然泼了我一脸水:"像这样?"
"好啊,瑞士姑娘挑战中国导游?"我反击,水花四溅。
嬉闹中我们越靠越近,最后几乎贴在一起。温泉的热气让她的脸颊绯红,蓝眼睛在水汽中朦胧如梦幻。
"爽朗..."她轻声叫我的名字。
我抚上她的脸,这次没有玩笑,没有调侃。我们的嘴唇在温泉的热气中相接,她的手臂环上我的脖子。
"知道黄山温泉的另一个名字吗?"我喘息着问。
"什么?"
"鸳鸯泉。"我吻着她的耳垂,"传说在这里一起沐浴的情侣,会像鸳鸯一样永不分离。"
"又是你编的?"
"这次是真的。"我笑着把她拉进怀里。
温泉水波荡漾,竹林沙沙作响,仿佛在为这段突如其来的异国恋情伴奏。艾玛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我们像两个渴求已久的旅人,终于找到了生命中的绿洲。
那天晚上,在我的小宿舍里,艾玛教我瑞士德语,我教她中国古诗。她用蹩脚的中文念"床前明月光",我则用更蹩脚的德语说"ich liebe dich"。
"发音太糟了。"她笑着捏我的鼻子,"不过...我很喜欢。"
窗外,黄山的夜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而我们创造着自己的小小世界,不问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