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弓弯初月明
“令绰，你看看。”高欢将军报递给身旁的苏绰，声音欣喜：“窦宁世这一仗打得漂亮！”
苏绰接过军报，目光快速扫过：“三日破城，斩首千余，俘虏两千……窦将军果然不负镇北所望。”
高欢站起身来，环视堂下众将，声音洪亮：“诸位！窦宁世三日定博陵，博陵守将被擒！如今河北三州，只差常山与沧州未定了！”
堂下顿时一片欢腾。侯景拍案而起，酒水溅了一桌：
“痛快！窦铁槊果然名不虚传！”
韩轨抚掌大笑：“窦将军不仅是千军劈易的猛将，这用智方面倒也是有几分造诣啊！”
“可不是！”刘贵从席间站起，举杯高声道：“这就是能文能武！”
高欢接过亲兵递来的酒盏，目光扫过众人：“窦宁世此战，不仅速战速决，更难得的是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他顿了顿，加重语气：“这才是真正的名将风范！”
苏绰适时补充：“窦将军还特意在军报中提到，已将常山府库封存，只等镇北派人接收。”
“好！”高欢连连颔首，转向苏绰：
“令绰，立即起草嘉奖令，待窦宁世回到晋阳，我自向洛阳朝廷上表拔擢。”
高欢将手中酒杯轻轻搁在案几上，话锋突然一转：
“沧州那边，可有最新军报？”
苏绰闻言立即从袖中抽出一卷绢帛，在案上徐徐展开：“回禀镇北，斛律将军三日前已率两千步卒抵达沧州城外三里处扎营。”他手指顺着军报上的墨迹移动，“昨日最新战报，守军闭门不出，斛律将军正在修筑攻城工事。”
刘贵闻言插话：“沧州守将樊子鹄虽年仅二十有三，却是尔朱荣亲手调教出来的。”他捻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去年平定邢杲叛乱时，此人曾率三百轻骑夜袭敌营，斩首七百级，高镇北不可不防！”
高欢指尖轻叩案几，若有所思：“樊子鹄？”
“正是。”苏绰接过话头，“此人与尔朱氏其余将领不同，治军严整，体恤士卒，在沧州颇得民心。”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据探马回报，沧州城内粮草充足，守军士气高昂。”
堂内烛火摇曳，将高欢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
他沉思片刻，突然转向传令兵：“派快马通知斛律金，沧州之战不必急于求成，稳扎稳打为上。”又对苏绰道：
“再速去常山传令，命窦宁世勿要在常山蹉跎，一旦常山攻下，即刻领军前往沧州！”
苏绰闻言不假思索，当即运笔如飞，写完后轻轻吹干墨渍，交给身旁的亲兵：
“八百里加急，换马不换人！”
高欢这才重新举起酒杯：
“诸位！”他声音陡然提高：
“待河北三州被我们控制，我六镇将士俱有安排。”
“愿随镇北效死！”众将轰然应诺，酒杯碰撞声此起彼伏。
苏绰举杯的动作却微微一滞，想起前日劝高欢的话，握着酒杯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心头却有了一丝莫名的欣喜，高镇北，终于下定主意了！
另一边，沧州城外，尘土大作。
“阿爷！”少年清亮的声音从斛律金身后传来。斛律光策马而至，银甲闪闪发亮：“孩儿请命率先锋攻城！”
斛律金摇头：“不急。樊子鹄此人狡诈，我们稳着点来。”
话音未落，城头突然响起一阵梆子声。紧接着，箭雨如蝗虫般扑来。
“举盾！”
木盾刚竖起，箭矢已至。斛律金听到身后传来几声闷哼，转头就看见三名亲兵中箭倒地。
“先行退后！”斛律金沉声下令：
“待明日再行商议！”傍晚，中军帐内。斛律金盯着沙盘，眉头紧锁。
“报！”一位斥候冲进大帐，“窦将军派人传信，已攻破博陵，正分军赶来支援！”
帐内众将闻言精神一振。副将拍案道：“太好了！等窦将军一到，沧州必破！”
斛律金却摇头：
“我们也不能坐待援军，至少要先探清敌军虚实，明日拂晓攻城！”
“阿爷！”斛律光突然开口：
“孩儿观察多日，发现每日午时，樊子鹄必会亲自巡视北门。若能射杀此人，沧州必乱！”
斛律金目光炯炯：“你有把握？”
斛律光解下背上长弓，手指轻抚弓弦：“若他明日还敢抛头露面，我必让他有来无回！”
次日正午，烈日当空。
沧州北门，樊子鹄果然按例出现在城头。此人身着一件亮银甲，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准备！”斛律光伏在草丛中，低声对身旁弓弩手道：“听我号令！”
城头上，樊子鹄正指着城外营寨对副将说着什么。突然，他似有所觉，猛地转头看向城外。
就是现在！
斛律光长身而起，弓如满月。
“着！”
箭矢破空而出，化作一道白光。
樊子鹄刚来得及侧身，箭已至。只听“噗”的一声，箭矢穿透护颈，正中咽喉。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双手徒劳地抓向咽喉处颤动的箭羽，铠甲上溅满鲜血。城头守军霎时大乱，有人惊呼着扑向主将，有人慌乱地寻找箭矢来源。
“将军中箭了！”
“医官！快传医官！”
城下草丛中，斛律光缓缓放下长弓，转头对身旁的弓弩手低喝：“放信号！”
三支响箭尖啸着划破长空。
“攻城！”斛律金见状大喜，长刀出鞘：“全扑上去！”
随着一声令下，三千六镇军从埋伏处蜂拥而出。冲在最前的重甲步兵高举云梯，盾牌在阳光下连成一片铁流。
城头守军因主将遇袭，本就仓促应战，箭雨稀稀落落洒下，自然组织不起有效防御。
“北门！主攻北门！”斛律金亲自擂动战鼓，看到斛律光率领的一队精锐已经冲到护城河边，少年将军衣甲并不显眼，长弓也已经换成了环首刀，正指挥士兵架设浮桥。
“放箭！掩护！”斛律金当即暴喝。身后几百弓手同时开弓，箭矢如蝗虫般扑向城垛，压得守军抬不起头。
浮桥刚搭好，斛律光第一个跃上对岸。他左手持盾挡住城上飞箭，右手长刀劈开拦路的鹿角，身后亲兵趁机将云梯架上城墙。
“跟我上！”少年嗓音清亮，敏捷地攀上云梯。城头守军刚要推梯，就被六镇军的弩箭射的抬不起头来。
在斛律光的带领下，六镇军士气如虹，陆续有兵士跃上城头。
“北门破了！”不知谁先喊出这一声，整个战场顿时沸腾。
城门在冲车的撞击下轰然洞开，六镇军顺着缺口一股脑涌入。
斛律金大步穿过城门时，满地都是丢弃的兵器和跪地求饶的守军。
他拍着儿子的肩膀，笑得胡子都在颤抖：“好小子！这一箭抵得上千军万马！此战你为首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