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南宫将军赶忙道:“微臣救驾来迟,已是惶恐。如何还能担得起三皇子一句谢?”

沈晏辞勉力支撑,目光追在阿容的脸上,微笑着冲她点头,

“也要多谢锦姑娘救命之恩。”

他昏迷之前,恍惚听见了有人在山洞外喊她的名字。

是叫她锦儿?

他理应不会记错。

而在场众人闻得此言,皆是面露茫然之色。

尤其是阿容。

她趋前一步,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沈晏辞,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家人自幼亲昵叫她阿容,倒是外家姑婆她们来了,才偶尔会叫她锦儿。

阿容指了指自己,

“你刚才说是我救了你?”

知笙从旁瞧着,也是摸不着头脑。

不过因着她二人是女子,实在不便外男有过多的接触。

于是南宫将军便让人先将她们带了出去,又问沈晏辞,

“三皇子感觉如何?腿上的伤疼得厉害吗?”

沈晏辞活动了一下腿脚,眉头微皱,

“好些了。尤侍卫将我安置在山洞中,我等了他许久也不见他回来。入夜后,山里冷得人发寒。就在我几乎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锦姑娘她发现了我。”

沈晏辞言辞恳切,字里行间满是感激之情,

“若非她帮我敷上伤药,又鼓励我坚持下去。我只怕早就没了求生的意志。”

短暂的沉默过后,南宫将军敛起眸底的疑惑之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三皇子说的可是容锦?”

沈晏辞的目光迅速追出窗外。

庭院幽深,知笙和阿容的身影缓缓没入夜色之中。

少顷,他兀自沉吟一句,

“原来她是叫容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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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这一句,南宫将军心底已然开始泛起了嘀咕。

阿容今日分明在府中,又岂能现身云蒙山,且还抢在他们之前救下沈晏辞性命?

然而,沈晏辞的伤处确实被人处理过,这是不争的事实。

今日寻见沈晏辞时,南宫将军就已经发现了他腿上的伤被敷了一层草药。

起初还以为是沈晏辞自行处理,可现在看来,应是有人在他们抵达山洞之前,已先行为沈晏辞处理过伤处。

而沈晏辞因着失血过多,意识模糊,所以才错把那个人当成了阿容?

可也不对。

若是如此,他又怎么会知晓阿容的闺名?

这事儿越是深思,越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阿容要是真被沈晏辞视为了救命恩人,那么于整个南宫家而言,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听沈晏辞又道:

“锦姑娘不愧是南宫将军的女儿。这般小的年纪,在山洞中见我满身鲜血,又身着北狄衣物,却是一点也不见怕。”

他缓一缓,又说:“只是我有些不解。南宫将军赶来施救我,为何会带着您的爱女?您难道就不惧她遭遇危险?”

南宫将军稍作思忖,很快就想到了一番妥帖的说辞。

他道:“也不怕三皇子笑话,今日正赶上小女的生辰。微臣正在家中为她庆贺之时,忽而得知您行队遇险一事。

那些北狄余孽是从微臣手底下逃脱,若让他们伤着三皇子,微臣纵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微臣心系三皇子安危,本欲即刻赶去营救。奈何小女闹了性子,非要央着微臣带她同去。微臣被她缠得一时不得脱身,只得依了她,寻人将她看住了。”

他长吁一口气,面露无奈之色。

仿佛当真是被阿容的顽劣给闹得头疼了。

“偏那丫头是个鬼精灵的,到了云蒙山趁着微臣和属下搜救之际,觅得空隙偷偷溜走。幸而她误打误撞钻入山洞中,反倒是救了三皇子性命。”

他摇头苦笑,“这也是这丫头少有的不给微臣闯祸的时候了。”

沈晏辞道:“南宫将军大破北狄,为大懿朝立下汗马功劳。这些余孽伺机报复,实非将军所能掌控。将军无需为此事自责。

反倒是今日,若非将军与锦姑娘搭救,我或许当真要丢了性命。此等救命之恩,晏辞无以为报,还望将军受我一拜。”

沈晏辞撑着胳膊想要起身,却把南宫将军吓得不轻,

“三皇子万万不可!”

他赶忙扶住沈晏辞,又道:

“三皇子安心把身子养好,便算是对微臣最大的慰藉了。微臣已禀报皇上,最迟明日正午,宫中便会遣人来接三皇子回宫。只是今夜,还需委屈三皇子暂留寒舍了。”

沈晏辞颔首道:“那便叨扰南宫将军了。”

安顿好了沈晏辞,南宫将军与南宫煜合门而退。

他们徐步于庭院之中,心中不约而同在思考着今日这桩奇事。

南宫煜笑道:“今日这事儿当真稀罕。二妹一直都在府上,哪里能练得了分身的本领去救他?”

南宫将军面沉似水,语气凝重道:

“可听三皇子所言,他对此事倒很是笃定。”

“再笃定也是无稽之谈。”南宫煜应了一声,很快又道:“儿子适才听父亲所言,似乎是要顺着三皇子的话往下说了?”

南宫将军并不答这话。

他与南宫煜并肩坐于庭院凉亭内,叹声道:

“我且问你,如今朝中局势如何?”

南宫煜道:“中书令、镇国公府与咱们南宫家,是最得皇上器重的。且彼此相互制衡,成三足鼎立之势。”

“三足鼎立?哼。”南宫将军冷笑一声,“那你觉着,咱们这一足,何时会被撤下去?”

“父亲?”

“如今北狄已被彻底攻克,皇上对西域的态度又晦暗不明。而今的大懿朝,早已没了外邦环视之危。”

南宫将军轻拍南宫煜的肩膀,笑容苦涩,

“你觉得,皇上日后还要如何重用咱们?”

闻此一言,南宫煜心中大抵也明白了南宫将军的意图。

他沉默不语。

只听南宫将军接着说道:

“三皇子是皇上最为器重的皇子,也是来日最有可能继承大统之人。今日他误将阿容认作救命恩人,倘若日后他能得势继承大统,那么南宫家与新帝有着这一层渊源,咱们的前路,定也会好走许多。”

南宫煜微有怔忡,“所以父亲的意思是”

南宫将军瞥一眼知笙和阿容的房间,又将目光落在沈晏辞所住偏房的菱窗上,

半晌,才幽幽吐出一句,

“将错,就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