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疥癣之疾？
当大明这座战争机器重新启动后，便犹如一头睡醒的雄狮，露出了它那嗜血的獠牙。
当圣旨到达西北各卫后，所有精锐兵马迅速集结，此时的大明因为来自北方草原的军事压力仍然巨大，所以边陲卫所的大部官兵战力还是相当彪悍的。
同时，各地物资源源不断的运往前线，整个大明西北战云密布，一派肃杀之气。
虽然还一时无法彻底解决北方草原问题，可有些事必须要做到前面。
朱祁镇不担心这次的甘州之战，毕竟也先和斥今蒙古就四万人马，看着他们是占了先机，大明这边吃了亏，可从总体战略上来看，他们的这种胜利只是暂时的。
而且从前线传回的消息也证实了朱祁镇的猜测，也先此次出兵攻打肃州，围困甘州，意图就是想打通和鞑靼土默特部的联系。
不得不说，也先的确具有相当高的战略眼光，一旦瓦剌、斥今蒙古、土默特部三方结成盟友，那么孤悬西北的甘肃，在如此狭长又没有战略纵深的地方，受到三方进攻，必然很快失守。
而失守的代价就是大明没有了河西走廊做为屏障，那么陕西、宁夏等地将直接面对来自西北高原少数民族的军事威胁，成为战争前沿，进而影响中原甚至京师地区。
这种代价是大明朝万万不能接受的，没有了河西走廊这块战略缓冲要地，别说征服西域了，就是想安稳过日子都会成为奢望。
基于这种考虑，一连五日，朱祁镇连续召见军中诸将和六部大臣，商量着如何彻底解决大明西北问题。
“西北不毛之地，荒漠千里，杳无人烟，一种不出粮食，二来人口稀少，即使打下来，每年还要朝廷倒贴钱粮，实在是得不偿失。”内阁大臣，兼户部尚书王佐皱眉道。
“西域地广人稀，而且部族众多，他们向来仇视我中原王朝，即使打下来该如何治理呢？是在当地封几个王，还是直接派官吏前去治理？”王直也是紧皱眉头。
“自汉唐以来，那些蛮夷向来是不服王化，而且他们崇信什么鸟伊斯兰教，和我中原儒道文化格格不入，中原王朝强盛，他们就臣服，中原王朝一旦出现板荡，那些黄毛蛮子便行两面三刀之举，甚至还会背后捅刀子，依我看，干脆全杀光了，省的日后咱们还要派兵镇压，浪费军力。”汤杰大声道。
“都杀光了，你来种地？”朱祁镇瞪了他一眼。
汤杰讪讪一笑，将脖子缩了回去。
“皇上，依臣之见，咱们得军事重心还要在北方草原，这几年北方的鞑靼和兀良哈虽然被咱们重创，可并未伤及根本，他们现在躲在暗地里舔舐伤口，积蓄力量，一旦有一日他们好了伤疤，就会反过来咬人，臣还是坚持继续对草原用兵，即使一战灭不了他们，也要进一步压缩他们的生存空间，让他们不敢轻易南下！”王天运道。
“臣附议。”樊忠、李隆、雷战等诸将纷纷起身，赞同王天云的分析。
“西北不过疥癣之疾，真正的心腹大患仍是北方草原各部。”几个内阁大臣和六部官员也纷纷附和。
朱祁镇看着他们，心里却有不同意见。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可疥癣之疾，由于溃堤之蚁穴，不得不防。”朱祁镇侧头盯着地图，“但是西北之患绝不是疥癣之疾，而是我大明实实在在的心腹大患。”
说着，朱祁镇起身，走到众人面前，许是讨论了一上午，气氛有些凝重，朱祁镇故意想调节一下气氛，于是笑道：“朕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朕昨夜读书，读到了《韩非子·喻老》中一篇文章，文章中讲的是扁鹊见蔡桓公的故事，”
“扁鹊第一次见蔡桓公，告诉桓公说君有疾在腠理，蔡桓公不以为意，甚至嘲笑扁鹊徒有虚名，过了几天扁鹊又说，君之病在肌肤，不治将益深，蔡桓公依然不信。”
“又过了十天，扁鹊又来见他，说君之病在肠胃，不治将益深。蔡桓公仍旧不相信，甚至还大为恼火。”
讲到这里，朱祁镇停顿了一下，扫视一圈众人，走到御案前，端起茶盏喝了起来。
“皇上，后来呢？”几个军中大将都是粗人，从来没听过这样的故事，感觉很有意思，居然还问起了结果。
而一旁的几个文臣对这几个武将则是面有鄙夷之色。
朱祁镇放下茶盏，笑道：“后来，后来扁鹊跑了呗。”
“扁鹊为何要跑？”
“怕他被杀啊。”
“为何害怕被杀？”
“让你们平时多读书，你们就是不读，一拿起书本就犯困，看看，现在知道多读书的好处了吧。”身为讲武堂总教习的张辅老脸一红，回头低声呵斥道。
几个武将却面不改色，心道打仗又不是靠读书打赢的，读那么多书有球用！那帮遭瘟的书生个个都学富五车，可他们肩不能扛，手不能拎的，靠他们打仗？那还不让人家笑话死？
“为何怕被杀？因为此时蔡桓公的病已经深入骨髓，药石难救，你们若是扁鹊跑不跑？”朱祁镇笑问。
“谁不跑谁是傻子，还等着那蔡桓公把咱给杀了不成？”有人粗鲁的说道。
朱祁镇双手一摊，意思是你们明白了吗？
武将们挠头，文臣们则是若有所思。
皇帝之所以给他们讲这个故事，武将们可能听的云里雾里，可他们却明白，皇帝其实心中早就下定了主意。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于谦站起身，躬身行礼道：“皇上，千里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西北河西走廊乃我中原通往西域之要地，其战略位置异常重要，万不能有失，”
说着，他面向众人又道：“诸位，自汉朝使，西域就是我中华固有之土，是用我华夏千千万万男儿的热血换来的国土，我等后世子孙怎可因其荒蛮就弃之不要？”
“对，皇上说过，我大明疆土虽大，可无一处无用之地，即使现在荒蛮无用，怎知到了我们手上就没有用了呢？”汤杰突然握着拳头，瞪着那帮文臣面露狰狞道。
“对，那本来就是咱大明的地方，凭什么让他们给占了去？夺回来！”
“对，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