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番外(含耽可跳)上
九月初九,重阳登高。平日稀少人烟的山水间,如今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的游人,就连那些茶棚,小食也多了许多。
“这位爷,您用的这点东西只要六文钱,可您这张银票都能买小老儿的命了。”围着粗布围裙的茶官,一脸无奈的看着站在面前的这位富家公子。一身湖青色的锦袍,金冠玉带,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百姓。
他此时正举着一张银票一脸的尴尬。
茶官虽然不认得那银票上的字,但也知道本朝银票中最小的面额也是五十两,是他几年也赚不到的。
面前的这位公子,面如满月,眉清目秀的,浑身上下一团的富贵之气,神情之间还带着一丝窘迫,一看就是个好说话的。
当然要是一般的权贵衙内,只怕是眼睛一立,这茶官也没有胆子拦人要钱了。不然真的收了那银票他也不敢,这个小公子看着好说话,就怕他家里的人找来,到时只怕收不到钱,还会被打一顿。
“要不然,您在找找。”此时的茶官只指望着,这位能在身上摸出点散碎银子,那他也是大赚特赚了。
晏启的身上可没有什么散碎的银子或是铜钱,就这张银票,还是他出门时,身边的嬷嬷顺手放到他荷包里的。
本来他身边也是跟着人的,只不过,刚刚在山脚下,他坐的车崩了辕还伤了马,他就把身边的人都打发了,让他们各自去忙。
本想着在这茶棚里坐一坐,等取新车的人回来。但又见那红叶夕阳,景色颇美,就想站起来走一走,可不想刚起身,就被人拦着要茶钱。就出现眼前尴尬的一幕。
就在晏启与茶官对视之间,一只筋骨分明,肤色略深的手,托着一把铜钱伸到了二人中间。
“茶官,这是十个钱,再上两盘小食,把这水也续上。”
“好嘞,二位爷,慢坐稍等。”见到有人付钱,茶官自然高兴,将桌上的茶壶续满,转身去取小食。
晏启看向给自已解围之人。
只见来人,身穿青灰色的布衣劲装,身后还背着行囊,手中握着宝剑,全然一副少年侠士的打扮。看相貌十七八岁,皮肤略黑了些,却有种经过烈阳的健康。背着光的他,在夕阳下露齿一笑,更显得那一口白牙格外的醒目,浓眉朗目,鼻正丰唇。
朝气蓬勃如日出,意气风发少年时。
两人相互见礼,对面而坐。
晏启有些好奇的看着给自已解围的这位少年,而那少年也没客气,直接拿起茶壶,先给晏启倒了一杯,自已又连喝了两杯。
“慢点,烫。”晏启瞧了瞧眼前还微微冒着热气的茶杯,提醒了一句。
那少年用手背擦了一下自已的嘴,笑了笑道:“还好。”
“刚刚谢谢你了。”晏启略带不好意思的道谢。
“不客气,出门在外,谁都有个不便的时候。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故意的。”罗隐看着对面白白嫩嫩的小公子,毫不在意道。
“兄台也是来登高赏景吗?就是不知道这个时间,还能不能登上山顶了。”晏启喝了一口杯中野茶,找了一个话题。
“你若是今日宿在山头,也不是不能上去。”
“啊?那倒不必,只是出门赏景,不用夜宿荒山。”
“哈哈,这就对了。若只是赏景观秋,眼前不就是秋景吗?何必非要登到高处去看。”罗隐挥手指向茶棚之外。
晏启听闻,四下看去,果然是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夕阳微红,应枫林红叶,茶香悠然,顺秋风悠悠。
草棚方桌,两个截然不同的少年,在这深秋中偶然相遇,共享一方深色。
萍水相逢,相视一笑,相逢何必曾相识。各自东西,有缘再聚,他朝自有相会日。
……
小寒刚过,瑞雪纷纷。不过是短短一日,就有了银装素裹的架势。
一座别院之内,一个白发无须的老太监,对着晏启躬身回事:“王爷,按您的吩咐,映月阁那个院子里的雪没有扫。已经让人备下美酒火炉,您可以去赏雪了。”
“好,本王这就过去。”晏启听闻起身向映月阁而去,同时挥手示意那老太监不必跟着。
那老太监止了步,但还不忘叮嘱道:“王爷,雪夜天寒您可不要待到太晚。”
“知道了,告诉其他人,也不必过来侍候了。”
“喏!”
红炉新酒,脯肉温炙。晏启独坐廊下,自斟自饮。抬眼看向院中,雪花飞下,浑似江南画。
一阵晚风吹过,红梅飘落。那红白之色相撞,引得晏启心中微微技痒。玉指动丝弦,琴音悠悠然。
就在晏启自娱自乐的时候,与他一墙之隔的大街上,罗隐正被一群家奴院工们追的到处跑。
忽然一阵琴声传来,罗隐鬼使神差间,直接顺着那声音翻墙而入。
‘是他!’罗隐立于梅花树下,隔着半个庭院,看着对面的人。
雪夜廊下,紫貂暖裘,独坐一位翩翩佳公子。原来有的人,真的是天生就该在那富贵乡里,着锦衣,食珍馐,不染尘埃。
晏启感到被人注视的目光,抬眼望去,只见那梅树下斜倚一位少年郞,正对着自已笑得十分开心。
他手中的琴声微微一顿,原本平淡清幽的曲调,变得热烈而欢快,充满了主人的喜悦之情。
应合着晏启的琴音,罗隐舞剑上前,身影飞舞,寒光烁烁,在原本无瑕的雪地之上,留下一道道的剑痕。
此时落花、飞雪、琴音、剑影在这小小的院落里交织在一起。
而两个少年之间的默契与和谐,也在此达到了诡异的一致。
花雪随风不厌遁,一片飞来一片寒。
两个截然不同的少年,围着火炉,各有一杯温酒在手,相视而笑。人常道,人生在世,得一知已足矣。想不到自已的知已竟是眼前人。
“上次一别,不想还能有缘再聚。不知道兄弟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话落,罗隐仰颈,将杯中酒一口喝掉。
晏启心中暗想‘晏这个姓太过特殊,若是说出来,只怕会失了这个朋友。还是用母家的姓比较方便。’“我叫罗启,今年二十有三。”
“姓罗?没想到咱们还是一家,我叫罗隐,比你小一岁。祖籍沦兰,后全族迁入幽都。不知你的祖籍是何处,看看咱们是不是本家?”
“我祖辈一直生活在闽州,与罗兄弟家天南海北,想来只是同姓不同族的。”
“既然都姓罗,那五百年前就是一家。以后咱们就是亲兄弟。”罗隐言语间尽显洒脱,反正他全家都死绝了,只有他一个人。如今遇到一个同姓兄弟,又这么投自已的脾气和心意,他自然是只有高兴的。
“既是兄弟,有一事不知为兄能不能问?”晏启的脸色微红,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不好意思。
“哥哥想问什么?”罗隐倒是大大咧咧毫不在意。
“你这大半夜的,怎么会跳进我的院子?”
“哎呀!”罗隐拍了一下自已的脑袋。快步到梅花树下,拾起一个布袋。
“这是?”晏启看着面前这个半袋子的珠宝首饰。不解向罗隐发出疑问。
“这是把谁抢了?”
“这是我抢的。”
两人异口同声。
晏启眸色微暗,都说武以侠犯禁,可这抢了东西后,还这么毫无掩饰的宣扬,真的是太不把王法放在眼里了。
“昨日里,我在郊外救了一个上吊的小姑娘。听她说,自从爹爹娶了后娘就对她极为不好,不但把原定给她的婚事,转给了后娘带来的妹妹,还把她亲娘留下的嫁妆也一并夺了去。不但如此,她还听到家里人商量,要把她送给外地来的商人做妾,所以就跑出来上吊了。”
“你既救了她,打算如何安置?”
“这到不用我,她死活不愿回家,最后求我把她送到了百里外的一个庵堂。听她与那主持对话,应该是故人,多少可能还沾一点亲。那主持已经同意她在那里出家了。”
“既然已经解决,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今天我进城后,打听了一下,那小姑娘说的都是真的。正好她那后娘带来的那个今天嫁人,我就去走了一趟,抢了这些。回头给那小姑娘送去,也够她几年的过活了”
“若那人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不去报官?反倒让人犯禁。”晏启拿起一朵珠花,在指间捻动。
此时此刻罗隐眼中,那宝光流彩的珠花,比在晏启那白嫩如玉的相貌前,都要逊色三分。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这个哥哥真好看。’
看到罗隐眼神有些发愣,晏启晃了晃手。“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刚刚说什么?报……报官。”罗隐回过神来,先是尴尬的喝了一杯酒。才开始回晏启的话。
“报官没用,哪怕世人都知道真相又如何,没有证据啊!当年的婚书,她母亲的嫁妆单子,都不在她手里。如今想来,不是被改了,就是被毁了。”
“这类文书官府都是有备案的。”
“且不说,他们敢这么做,一定是上下打点好了的。就今天那个新郎官的亲叔叔,还是府台身边的一个师爷。若是告官,只怕是自投罗网。”
晏启听了罗隐的话,暗自点头。君子论心不论迹,只要他不是作奸犯科之人就好。而且此事办的,也能称一句侠义心肠了。
“这些首饰一看就是新打造的,你就是给人家送去,短时间内只怕她也不能直接使用。不若,我让手下的人送些银钱过去,也省得以后麻烦。”
罗隐点头,把桌上的口袋推给了晏启。“哥哥说的对,那这些也都送给你了。”
一阵北风乍起,廊下风铃声声。两人同时寻声望去,只见满院红梅随风飞扬。
“哥哥家的这个院子收拾的真不错。”
“只是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你要是喜欢,送给你。”
‘啊?这位虽然看着就是一个富贵人,但这么大的院子说送就送。也太富贵点了吧?’罗隐连连摇头。“无功不授?,这我可不能要。”
晏启微微一笑,“既不要这房子,那陪为兄住上几天如何?”
“这个可以。能住在这么漂亮的院子,是我三生有幸。”
不知不觉,二人在这别院里过了一旬。这期间,他们不是探讨琴棋书画,就是谈论天下武林。晏启发现这个罗隐虽然自命为江湖人,可是那君子六艺学的却十分扎实,可以说比那些大家公子也不逊让的。
而罗隐也发现自已认的这个哥哥,虽是富家公子,看着文质彬彬的,但也不是那死读的书呆子,而且可以说是见识颇广,不论什么事在他这里都能说出一二,甚至还有自已独特的见解。
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却在飞速的成长着。
这一日,两人正在房内喝茶,府中的管事急急来报,在江南府挖出了一口巨鼎。
晏启听到这个消息,直接沉了脸色。‘巨鼎?自古以来,都有问鼎天下的说法,在自已的封地里挖出巨鼎,这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只怕会给自已惹来不小的麻烦。’
“怎么了?”罗隐见那主仆间的气氛不对,关心的问道。
“无大事,就是我可能要出门一趟。”不论真假,自已也要见到实物再说。
“哥哥要是有什么事就直说,要是有需要,我可以为哥哥两肋插刀的。”
“不用,不用,没有那么严重的。”看到罗隐着急的样子,晏启反倒笑了出来。
“其实,我的本家是住在都城的。幼时生母早亡,我是在嫡母的照看下长大的。后来,父亲过世,兄长继承了家业,我也分家出来单过了。只是这逢年过节的,人不能回去,但礼还是要到的。刚刚听说有宝物出土,我便想着去看看,能不能作为今年的年礼。”
“原来是这样啊!”没想到自已的这个哥哥也是个苦命人,毕竟庶子难为啊。而且分家后,还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可见与那兄长的关系也不会太好。
“那我陪哥哥走一趟可好?”既然有宝物出世,必然吸引各路人马,尤其是那些良莠不齐的江湖人。自已的这个哥哥虽然不傻,但是钱多啊!自已一定要跟着,保护好他。
“若是如此,为兄自然求之不得。”
当晚的书房里,晏启将一封信交给了手下。
“拿着本王的手令,务必将这封信亲自呈到皇兄的面前。告诉皇兄,本王会亲自去看看那东西的真假。若真是古物,会直接安排人护送到都城,但如若是有人造假的话,本王会直接把那些闲得没事干的,送到最深的矿洞里,让他们永远都闲不下来。”晏启与皇帝关系好的秘诀就是,他什么事都不会瞒着皇帝,不论要做什么都会提前告知,甚至哪怕只是心里的一个想法。
“对了,告诉,就一起去矿洞吧。”
“喏!”听到王爷的话,手下只觉的后背发凉,最深的矿洞,那可是比死亡还要恐怖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