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 南海三藩王（一）

王伦挑选十六岁的王修谐为第一个海外藩王，原因非常简单，因为王修谐是他孙子辈中除了嫡长子之外年纪最大的。

几个儿子的嫡长子自然是要留在中原继承王位的，这也是王伦为了身后事的一种考量。

卫王王阅自懂事的时候就知道，他基本与皇位无缘，太子大哥王闻被老爹极其用心地培养，从未犯过错误，位子相当牢固，于是转而做起了各种研究。

受他的影响，弟弟郑王王阐成年后，也投身科研，兄弟俩一个研究起了各种鱼类，一个研究起了各种矿石。

王阅于是组织一群有相同爱好的人物，编写了一部《王检之养鱼经》，收录了淮河以北地区的各种淡水鱼类的养殖技术，并收录各种海鱼百余种，描绘外形呈图，内容相当之详尽。

自家二儿子被老爹封到海外，王阅自然是很不舍的，但他无法阻止，总归是一件好事，于是给王修谐了一个任务，替他收集南海的鱼类，尤其是鲲鲸。

毕竟是第一个海外藩王，故而洛阳的许多勋贵都走关系，将自家的子弟塞进来，颇有些梁山旧将的子侄们被送到了吕宋。

宣隆九年，当阮小二的长子阮良、张顺的次子张大渊、耶律宁的四子耶律破虏带领奉命环游四海的船队，在吕宋的槟城停泊，见到了前来迎接的吕宋王时，几个人都大吃一惊。

阮良可是妥妥的皇帝王闻的发小兼心腹，他们三个都曾经在洛阳见过王修谐的，而且先帝驾崩时、王修谐也曾回到中原奔丧，只是没有想到，数年不见，王修谐的变化居然如此之大。

老王家的后代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听劝，这要归功于王伦对子孙们的教导，本朝的新式教育，最值得称赞的一点，就是学生们要学习朴素的辩证法理论，这就使得凡能通过毕业考试的学生们，基本上掌握了最基础的事理逻辑。

王修谐也听劝，王伦和王闻先后给他派了不少勋贵、官员的子嗣们为辅佐，简单地说，他王府属官都是一群实干派，于是王修谐也变得务实了起来。

按照周礼制度，天子每年仲春都要行耕藉之礼，本朝也设先农坛，两代皇帝也要亲自耕作，以表示对农业的重视，王修谐在属官的劝说下，也推行了这一制度。

不过他做的事情更多，吕宋的开发最难之处就在于稳定一块土地变为田亩，就藩之后人手少，王修谐便也跟着属官们一起动手开荒，学会了一手熟练的驾牛翻田的本事，还学会了制肥。

故而阮良等人见到王修谐时，这位吕宋王短衣褐衫，头戴草帽斗笠，晒得发黑，泛着油光，蓄着短须，就如同一个老农一般，他身后的王府属官，差不多也个个如此。

王修谐倒也不是刻意表演，实际上到了吕宋的第一年后，他就知道自已来对了，这是一块宝地啊，祖父还是爱护他的，否则他若是留在中原，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被圈养起来，哪里有在吕宋这么自由无拘束呢？

现如今吕宋移民而来的中原百姓、本地百姓繁衍、签订契约南下的倭人奴仆、同朝廷贸易得来的昆仑阉奴、少量愿意跟汉人合作的本地土著、以及王修谐亲自领兵捉捕所得的土著奴隶，辖区人口已经超过了二十万。

而且吕宋人口结构非常健康，基本都是青壮年，一些此前朝廷没有精力开发的小矿，也被王府挖掘开矿，便形成了种植园与矿业并行的经济形式。

吕宋的甘蔗园甚至达到了夸张的亩产数千斤，隐隐有了与蜀糖、福糖、广糖并称为四糖的趋势。

阮良只一次特意南下吕宋，是为了给吕宋再护送一批南下的百姓的，中原各种灾害不断，所以朝廷已经形成了制度，凡受灾百姓，若愿意南下吕宋时，朝廷提供沿途一切开销，并给安家费等。

王修谐自然是来者不拒，几千年的农耕文明，让汉人们普遍都掌握了许多农业技术和其他技术，比如会木工、能当石匠、篾匠、烧陶工、以竹木草类制粗纸、会阉猪，总之都是一人兼具多种才能的。

故而他大摆接风宴，阮良等临行前时，他还送了许多粮食、甘蔗酒、熏鱼干、野兽腊肉等本地土产，反正这些东西在吕宋有的是。

他这一番大方的表现被上报到朝廷后，王闻便给侄子又拨了一批工匠，南下吕宋，在这里修建了一处军器监分局。

王修谐的封地在朝廷设立的吕宋行省南部，并不完全包括朝廷已经开发出的吕宋所有土地，王伦与王闻都曾经非常大方地表示，只要你能打下土地并且守住，那么朝廷就承认这些土地属于你的藩国。

这简直就是吊在毛驴前面的胡萝卜了，王修谐干劲儿十足，打得苏禄诸土著部落不断后缩，十余年间开疆二百余里，便得到了朝廷更多的支持。

从吕宋离开后，阮良三人便带领船队向西而去，他们的下一站，是朝廷分封的第二个海外藩王，南越王王修肃的藩国。

王修肃是郑王王阐的次子，李朝被迫内附为安南行省后，他就被分封到了安南行省的南部，封地大致包括了后世越南广南省会安市、老挝东南部、柬埔寨的东北部，封国面积并不大。

南越藩国相当于割断了原本李朝与占婆国，王伦在去世前将孙子分封到这里，目的就是完成对安南行省的彻底汉化，让安南再也不可能独立出去。

与吕宋不同，王修肃就藩之后，几乎无年不战，安南人此前汉化不彻底，故而就如同唐朝的南诏国一样，既要在政治文化制度上学习和效仿中原，又要拼命维持自身与中原的族属区别，于是表现得格外扭曲和怪异，被中原认为是“反复无常”的典型。

安南内附于朝鲜的情况还有许多不同，尽管都属于上层贵族主动内附，但朝鲜产出贫瘠，朝廷顺利推行均田制度后，以日本为吸引，朝鲜行省百姓对中原的认可程度很高。

安南则由于物产富饶，均田根本不能安抚底层民众，反正即便没有土地，他们随意开荒、随意种植，就能混到一年的口粮，所以民间的反抗力量一直很强大。

王修肃最窘迫的时候，连王宫所在的岘山城都差一点儿被叛军攻破，但他还是坚持了下来，坚持到朝廷发兵南下，坚持到了叛乱被汉军扫平。

阮良等人到达岘山港时，王修肃正在城外杀人，匆匆来见时，表现得相当云淡风轻：“茶卢州豪族曲氏做乱，吾领兵捉来，尽屠之！”

他昂着头，觉得自已颇有几分祖父领兵杀贼的风范，掩饰不住的骄傲神情，仿佛在说：快夸我，快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