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世界意志生
这一刻，东海之上，两番景象对比分明。
一边是端坐法阵之中如同太阳一般光芒万丈的傅恒，一边则是幽黑深邃仿佛无有止尽的黑洞。
傅恒渺小，黑洞庞大。
然而，两者的力量似乎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黑洞停止了扩张，周围的空间也停止了震荡，汹涌的波涛渐渐平息，一切仿佛又归于了平静。
不过，傅恒的脸色却在一分分褪去血色，双唇开合亦愈发急促。
他镇住了这方世界摇摇欲坠的空间壁垒，却也正在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东海之滨，安可已经苏醒，却还显得非常虚弱。
她盘膝坐在海边的礁石之上，望着东海深处那璀璨的小太阳，既是担心傅恒，也为在巨浪冲击下变得黯淡的国运屏障而忧心。
“那位能镇住黑洞吗？”
说话的是公孙玉瑶，她就站在安可身旁不远的礁石上，望着天边那庞大的黑洞满面愁容。
安可默然片刻，这才回道：“他已经在尽最大的努力，剩下的只能看云绫了。”
“云绫？”公孙玉瑶愁容更甚，低声道：“你们的组织如此强大，多派些人来不成，为何偏偏要让云绫一个孩子背负这么多？”
“因为我们不能。”安可平静地回道：“就好比你主动到邻居家拜访，三两个人叫串门，再多主人家就该怀疑你的用心了。”
公孙玉瑶不太理解安可为何打这个比方，却也能大致明白安可想要表达的意思。
她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便这么陪着安可在海边守着。
此刻，二女谈论中心的云绫却在天之宇中紧皱着眉头。
天之宇那骇人的风暴已经停歇，没有声音，没有乱流，仿佛连时间也不存在了。
她于虚空盘坐，周身金芒笼罩，时而光芒万丈，时而黯淡无光。
她也在这明灭之间不断变幻神色，或是神圣威凛，或是和煦亲善，亦或秀眉紧蹙。
在她的识海中，双日悬空，正分庭抗礼。
她已经尝试了所有方法，不惜耗费精力将玲珑带入天之宇协助，甚至尝试以地球世界意志的气息强行压服世界本源。
然而，世界本源虽不抗拒她的接触，却极为抗拒相互融合。
这时，一方散发着白光的玉印漂浮到她身边，华光流转下玲珑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我觉得，或许你应该顺应定数，而不是强求圆满。】
闻言，云绫不自觉摩挲着精致的下颌，皱眉思索起来。
片刻后，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喃道：“我若承其一，如何再能回去真正的家？若不如此，又该如何安定现在的家？”
玲珑知道这话不是问她的，是以她并未出声，只让云绫静静地抉择利弊。
正当云绫举棋不定之际，一个仿佛来自亘古时空的声音蓦然响起。
这声音飘飘渺渺好似无处不在，苍老中又满是和善，仿佛一位白发老婆婆正在嘱咐亲近的后辈，教人听来莫名想要亲近。
【孩子，人生在世又有多少件事是能从心所欲的。】
【日出日落，花开花谢，定数使然。所谓人定胜天，你又怎知那不是定数？】
【回家的路从来都不在脚下，而是在你心里，你想回去时，路就会出现。】
这三句话在云绫心头轰然炸响，她明白是自己着相了，世间安得十全十美之事，遁去其一或许才是真正圆满。
这一瞬，她念头通达，竟是直接在识海中入定，而那两团世界本源也终于开始相互融合。
或许过了很久，亦或许只过去了一瞬，当云绫在天之宇醒来，面前多了一颗散发着和煦微光的巨大光球。
“你好，世界意志，我叫公孙云绫。”
话落，世界意志微光忽闪，却没有声音响起，似乎它还没有学会如何说话。
云绫面带微笑，左手一伸，玲珑所化的玉印便落入掌中，右手再一伸，小巧的凤鸣剑虚影亦倏然浮现。
她一手托印，一手秉剑，眉心印记化出金焰，一双眸子无悲无喜。
“我今入道，以印为凭，以剑为护！自此之后，尔运天数，我自遁去，同心协力，护持此方！”
话音未落，世界意志光芒大盛，同时一道与云绫一模一样的声音在天之宇响起，不同的是这个声音无情无欲。
【尔今入道，剑印为证！自此之后，我运天数，尔自遁去，同心协力，护持此方！】
“成！”
【成！】
最后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刹那间一条不可名状的丝线将云绫与世界意志紧紧相连。
二者周身各有光芒绽放，一金一白，交相辉映，渐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光芒黯淡之后，天之宇已不见云绫踪迹，唯余世界意志独自散发着和煦的微光。
外界，玄天尊正闭目养神
，一道恐怖的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竟将他直接压得五体投地。
他猛地睁开双眼，带着惊惧之色抬头去看去，却见云绫已然睁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在那金色的瞳仁中他竟看到了一丝俏皮。
云绫冲他眨了眨眼，随即起身抻了个大大的懒腰，威压也在这一瞬间消失无踪。
玄天尊匆匆起身，看着云绫想说什么，却发现好像什么也没法说。
面前这个是云绫，似乎又不是云绫。
这种感觉很玄妙，玄天尊一时拿不准该不该说话。
云绫瞥了他一眼，唇角微扬，笑道：“别瞎想，我还是我，只不过有了些小变化而已。”
说罢，她又俏皮地眨了眨眼，看得玄天尊头皮发麻，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云绫啊！
若是公孙玉瑶在此，或许会发现，云绫此时的表现仿佛又回到了十四五岁的时候，俏皮中透着一丝天真。
“外面情况如何？”
不待玄天尊想明白，云绫的问话便传入了耳中。
他本能地躬身一拜，旋即回道：“此前黑洞疾速扩张，引发大海啸，傅队长引动国运化龙暂时护住了海疆，现下正在东海镇压黑洞。从安可上尉传回的消息来看，情况不太乐观。”
闻言，云绫挑了挑眉，啧了一声，颔首道：“知道了。”
随即，她又看向被牢牢束缚在角落的爱德华多和白郎君，皱眉道：“你将这二人带回扬州等着，我先去东海。”
话音未落，但见华光一闪，云绫已是消失无踪，甚至没有引起空间波动。
玄天尊心下一突，这不是时空调查局的手段，却显然更加高明。
东海之上，傅恒已经到了极限，大口大口混杂着金色的血液自他口中吐出，他却仍在坚持。
就在这时，他忽觉周身压力一轻，黑洞也变得温顺起来，不再无止尽地吞噬周围的一切。
“她成功了？她成功了！”傅恒面露笑意，低喃出声。
“辛苦了，太祖爷。”
这时，一个清脆中带着俏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转眼一看，不是云绫还能是谁！
他上下打量云绫一番，直觉后者有些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他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问道：“有把握吗？”
“当然！”云绫颔首，随即看向那黑洞，又道：“太祖爷且好好养伤，剩下的便是我们的事了。”
“我们？”
不待傅恒多言，云绫只一挥手，前者便连同他的法阵一起消失无踪，再出现时却是回到了扬州城中。
送走了傅恒，云绫凤眸微合，左手一翻现出一方白玉印玺往空中一抛，口中轻声叱道：“镇！”
但见那印玺定定浮于空中，道道金芒挥洒而出，将那黑洞整个包圆并不断挤压，竟是将其渐渐压缩到初始大小方才僵持住。
见此，云绫右手一握，凤鸣剑显化而出，剑身凤凰暗纹灵动游走，仿佛随时要化形而出一般。
她将剑横在身前，并起剑指轻轻抚过，剑吟猝起，宛若凤鸣，威而不凌，王气自生。
“凤鸣啊凤鸣，你也算是浴火新生了，往后我们仨可得同心协力才好。”
随着云绫的低语落下，凤鸣剑微微震动，剑吟声愈发高昂，仿佛是在回应云绫的话语。
云绫微微一笑，旋即神色一凛，脚下法阵陡然展开，光芒绽放。
便见她将凤鸣一指，万千华光汇聚剑尖，玄奥符文环绕剑身，剑吟之音响彻天地。
与此同时，天穹之上垂下道道玄黄之气，却是世界意志的助力。
有了玄黄之气加入，云绫周身金芒大盛，几乎化为实质的金焰，青丝随风而舞，衣袂临虚而动。
剑尖处一颗拳头大小的光团已然成形，剑身环绕的符文也将其层层包裹。
“着！”
只闻云绫一声轻叱，光团顿时化为一张巨网，兜头向黑洞罩去，将之牢牢束缚之余仍在不断收紧。
黑洞似欲挣扎，然而先有印玺镇压，后有巨网裹缚，在云绫与世界意志源源不断的力量下，它终是难逃闭合的命运。
随着黑洞彻底闭合，东海也终于海波渐平，暖风熏人。
云绫嘴角一扬，伸手取回白玉印玺，双手一翻便将剑印收起，随即就那么双手抱臂立于空中，享受起海风的吹拂来。
“云绫！”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从云绫身后传来，将她惊醒。
她回身看去，却是安可御风而至，神色颇为焦急。
原是安可见东海深处金芒消失，旋即又有诸般异象，担心之下，这才鼓足最后一点力气赶来。
左右不见傅恒，她心下大急，忙问其身在何处。
云绫微微一笑，抬手揽过安可的肩头，轻声笑道：“放心，太祖爷早被我送回扬州城了，咱们这便回去。”
话音落下，但见华光一闪，二女便于东海消失不见。
“
等会儿，你师父还在海边！”
安可的话在海风中回荡，然而此间已无人可以回应她了。